九漾泽那点半吊子修为,差不多等于是判了死刑。启苏本来想去送送他,转念一想,他利用自己的信任干了那么多事,气血上涌,倒也还真硬气了没去。
被贬下凡的人是有时间收拾包袱的,而九漾泽既然已经必死无疑,也就不用浪费那个时间。据婢女所说,九漾泽回到自己的房间,发了大约半柱香时间的呆,最后提笔打算给启苏写点什么。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一段简简单单的话,写了划掉,划掉再写,写了再划。
而启苏得知消息,将像是鬼画符一样的纸拿来一瞧,在猫爪子写得字中瞧出来一行字: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启苏想起来当年九漾泽第一次遇见天雷,他抱着他时说的话。美好的回忆终究是勾起了他的心软,可当他赶到南天门时,人却已经不在了。
他一路追到地下,却也只能找着一片被雷劈焦的草地。地址也很巧,在妖精林的边缘。微微抬头,一眼就能看到,九漾泽不知道从哪只倒霉猫手里抢来的竹舍。
启苏徒生了感慨,在竹舍住了两天。或许是因为有一阵不养猫了,以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闻起来却觉得一屋子都是猫屎味。
恍惚间他以为九漾泽回来了,可抬头时又瞧见了对面被劈焦的草地。
“大约是心理作用吧。”启苏顿了顿,叹了口气。“回了天上九染泽就把婚退了,倒不是别的.只是九染泽一看见那姑娘九染泽就想起来九漾泽,心里膈应得慌。九染泽觉得九染泽需要冷静,九染泽总不能一辈子惦记着那混蛋吧。”
九染泽忍不住也叹了口气,给金贵的太子爷倒了杯茶,开口问他。
“那太子爷,您能把他给您写的纸条给九染泽看看吗?对九染泽写作来说,或许是个素材。”
启苏懒洋洋的躺在他的椅子上,瞥都没瞥九染泽,张嘴就道是扔了。
“三根仙条。”仙条就是天界的货币,相当于人间的金条。
启苏总算是正眼看了九染泽,笑得有些奸诈。九染泽总算在这位未老先衰的太子爷身上瞧见了他应有的......奸商风采。
“在你那杯垫地下压着呢。”九染泽瞪了他一眼,他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哼哼了两声。吓得九染泽抖了两抖,不敢再造次。
从茶杯垫下抽出了那张纸,九染泽打开了迎着光,使了点法术,瞧了瞧。
或许是因为九染泽字太差劲,年轻时也常涂改,比启苏有经验,九染泽一眼就瞧出来一行启苏没看到的。
“九染泽这一走,估计再也也不会相见了,你打算来送九染泽吗?”
九染泽又叹了口气,下意识的喝了一口茶杯里的茶水。一时情绪激动,忘了杯子里的是红茶,一下触了自己霉头。
“启苏,九染泽觉得九染泽还是得替他问你一下。”九染泽突生了一股勇气,平生了一股替天行道的勇气。
“你喜欢过他吗?一点点也算。”
启苏盯着桌子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九染泽说的话。九染泽勇气一下就用完了,也不敢追问,抿了抿嘴,起身打算走。
在门口时九染泽忍不住又将纸条展开,瞧了两眼,瞧出来一行被墨水糊得快看不出来的字:
“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九染泽最喜欢你。”
“是真的喜欢。”
这张纸上总共就写了这么几句话话,但恍惚间,九染泽仿佛理解那只橘猫对启苏怀有的感情,明白他最后为何那么坦然。
有些感情,从来就是不抱任何希望的。因为那是不能言的禁忌,哪怕只是稍稍提及,你在世人眼里,便成了这世上最贪心的人。
不抱希望,是因为任何希望都等同于奢望。
九染泽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在人间女扮男装时,一个青楼姑娘给九染泽唱过的小曲。
“可爱只是爱,伟大的爱情到头来也只是爱。”
九染泽还是计较着那个答案,扭头想要替橘猫追问。可到底是胆小人怂,张了半天嘴,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插混打岔。
“启苏,你还是别喝红茶了,真的太难喝了。”
他没有说话,可就在九染泽快转弯,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时,出了声。
“或许吧。”
这句回答到底是针对九染泽的哪句话,九染泽始终都没有弄明白。
谁又能明白呢?
恐怕启苏自己都不明白吧。
启苏是被人摇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