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幸福呢?明明……
十五当晚,将夜未夜。
一家子吃过晚饭,九歌直接把孩子们托付给燕南天照顾,说,“今晚你带娃,洒家和老江有事儿要忙。”
燕南天猝不及防地接手俩娃儿,一脸古怪地看着九歌,问,“枫弟这几天看着连精气神儿都没有,你们确定要忙?”
这一问冒出口,九歌尚未作答,燕南天自己先尴尬了。
————这弟妹有时候太虎了,搞得他说话也唐突。
都不用九歌接茬儿,他自说自话道,“那什么,你们该忙忙,我带孩子们回房了。”
说完,人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
九歌抬头望了望天空,虽然太阳尚未完全离场,但圆月已然显出模样。
为了保证能吸收最充足的月光,她决定带江枫上房。
因为,诀别也要有仪式感!
江枫任九歌作为,不消一会儿两人就坐在了屋顶上。
此时天边仅留一丝日光,九歌扭脸看着默不作声的江枫,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就像他往日对她做的那样。
“洒家不太知道什么是难过,但洒家知道你们凡人难过了都会想哭。”
“待会儿你若是难过了,也是可以哭的,不要怕丢人,大不了洒家闭着眼睛不看就是了。”
说着九歌像是示范一般先闭上眼睛,然后宽慰的话还在继续。
“都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难过之后就要打起精神过日子了。”
“老燕很担心你,小崽子们也很担心你,你别看他们人不大,感觉倒是挺敏锐的。”
“哦,还有一事,你知道吗?小崽子们会坐起身了,摇摇晃晃还挺好玩的,可惜你没第一眼看见,现在想想有没有悔得肠子都青了?”
江枫:“……”
江枫沉默地看着闭着眼睛说个不停的九歌,突然来了一句,“我可以冒犯一下你吗?”
九歌一怔,“什么?”
江枫抬手遮住九歌本就闭着的眼,倾身而上……最终却是额头抵着她的肩。
他低声道,“我可能……真的是个糟糕的人。”
此时的天边,最后一抹日光已然隐没,圆月变得更加明亮和清晰。
江枫低垂着头,忽觉有只手轻抚在他的后颈,动作温柔,似乎是在安慰。
手的主人温声言道,“枫郎不是糟糕的人,枫郎……是月奴生命里的光。”
江枫:“……”
江枫缓缓抬首,看着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人,轻声道,“你来了,月奴。”
月奴柔柔一笑,原本轻抚着他后颈的手,慢慢贴上了他的脸。
她笑着道,“我来了,枫郎,来与你道别。”
江枫一震,“!”
他试想过这一夜当如何诀别,却从未想过,会由月奴先说出口。
千般劝言与说词,甚至到最后可能得狠下心肠的话语,一时间都堵在了喉间。
月奴看江枫傻乎乎的怔愣模样,掩唇一笑,“是不是觉得我这一缕执念,未免太好说话了些?”说道别就道别,哪里像是执念?
江枫并未做声,“……”
他只是一眼不错地看着月奴,直到眼眶湿润,眼底泛起水光。
月奴微微一笑,素手摩挲着他的脸颊,亦是不舍得将目光落到旁处。
一声喟叹后,她方道,“枫郎有所不知,在此前,我是浑浑噩噩的,仅留一魂一魄因执念而强留不去,可是这些日子,九歌强渡神力与我,竟意外恢复了我的灵识。”
“枫郎那一夜说的话,我听到了,”说着她抿嘴一笑,“果然,还是枫郎了解我。”
江枫自嘲苦笑,“若当真了解,如何现在才察觉真相?还……我也不过是个蠢人。”
月奴闻言伸手掩住他的嘴,不肯他再说,“枫郎何苦对自己如此苛责?能嫁与你为妻,我不知得了世上多少女子的羡慕,至于无法共白首……不过是时也命也罢了。”
江枫:“……!”
江枫为月奴的豁达而动容,忍不住问,“你竟是丁点儿也不怨,丁点儿也不恨吗?”
月奴敛眸轻笑了一声,“说从没怨过,恨过,岂不是太假了。”
她说着抬头望月,一连三问。
“为什么世间要有爱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