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防,至于期月都还没定数,他刚刚得了官职甚至没来得及写封家书回去。早已在内城外等候已久的两名仆奴连忙上前掌灯,一人为其披风。
没有马车,董朝和仆奴向城外走,仰天明月高悬,几片乌云在远处相托,自然有凉意,心中此刻又是壮志凌云。董超缓步,口中低喃道:“壮志望月余三更,支边抵北甫狼烟。高台极殿夜倏权,随军辉月应心焰。”
背后是昊天长宇皇极殿,脚下是金砖玉石铺路至外城,两侧还有尽忠职守的金吾卫,手握银戈长戟,像是一尊尊威严的雕像。
和他们站在一处,董朝竟有几分羡慕这些武人的荣耀了,自嘲升官能够抚慰学业之艰苦,可以有机会在史书上留下真正的浓墨重彩,却也显得他的刻苦不那么纯粹了,反而有些难登大雅之堂,更何况身后正是占据方圆数十里,美丽、坚固的皇朝殿宇城池。
金吾卫是大魏最精锐的军队,他们镇守天下的权利中心,他们每个人名字都不会留在史册上,但他们对于皇帝的忠诚,恐怕那些个二品主官们、超品之臣亦比不上。
心中所想,亦是眼前所限,不过区区之人,和他未来要做的事完全不及。继续向前走,走出内城的护城河,一辆马车在身前拦下了他,上面的人撑着剑,剑修,身着厚重的半身甲,生的很俊美,剑眉星目,容貌不过二十的年岁,看上去还有几分英气,坐在马车一角看向他道:“董大人,宰执大人有请。”
董朝回神,没有犹豫,顺着那剑士一拉,踩在马车上,四匹骏马安静的站在原地,至多甩甩硕大的脑袋,呼出一阵白雾。
大魏的宰相石铤正在车内闭目养神,董朝在车内站定,冲着石铤作揖:“兵部中记董朝,见过宰执。”
迎着两侧的灯笼光芒,石铤睁开眼,眼睛盯着董朝看,柔声道:“董家三郎,家中老母可有打算接入京生活?”
董朝回道:“长安人口繁密,地方寸土寸金,连臣自己都只是寻客栈租住,家中老母恐怕也还不知道臣已进朝堂。”
长安的住宅有上百处坊,价格就距离内里皇城而居高不下,身为天下的宰执,石铤自然一清二楚。他点点头,招手示意其坐到自己身侧。
董朝刚刚坐下,老宰相就开始了唉声叹气,从一边取出三份奏折,递给他说:“今年冬风起的早,宁州、西府都遭遇了寒潮,冻死了不少人。”
不自觉地接过三份奏折,一般地方官吏的奏疏全部都是传至中枢令,由六部主官观阅分别是否能够处理,最后由中枢决定是交由皇帝做决定,还是由中枢令决议,并起草召令实行朝廷的决策。
这些个地方封疆的奏折,兵部左侍郎是看不了的,民生只能由户部来沟通。
第一份奏疏来自西府海棠城,沙海荒漠大地上的大州,辽阔的土地比两三个宁州还大,今年的冬风在中秋刚刚过后就席卷而来,冰雨坠地,摧毁了无数的耕地,西府已经闹起了饥荒,西府粮价翻了三倍,西府提督询问能否开官仓平抑粮价。
第二份奏疏则是来自遥远的宁州,宁
州为于极北苦寒之地,终年都称得上隆冬日,冬风的来到让燕地也是折磨,今年太冷了,宁州的军队太需要足够棉衣和粮食,燕王还称想要在明春对宁州几座城池维护修缮,望能够得到朝廷一定的拨款。
董朝沉默,翻开最后一份奏疏,这一份则是中州。
中州是朝廷真正能够直接控制的土地,天下的中心,供养千万户人家三十城,长安则是中州首府。
但是寥寥可数的几句,让董朝不由得瞪大眼睛,他站起身,凑近灯笼光芒确认自己刚刚看的每一段句子:
西部大风,由西府入中州流民百万,顺河、牧府二城已无百姓,绵延向东南去。
郓城流民间有子女买卖,人骨弃南城作白原,府官惊出东门时,记有悬女子头颅焗肉私售者。
西府人口不过千万户,百万流民向东南进入中州土地,地方官吏见到有人悬挂女子的头颅,吸引食客买卖蒸熟的……
这段话让人震惊。
董朝来自江南,知道这些年因为战乱的平定,使得民间人口滋生,许多产业恢复迅速,使得物价确实较之前朝飞涨不少,但是冬寒的早至使得西府的粮价三翻,百姓流离到地方人食人,这实在是骇人听闻!要知道大魏已经安定天下十年之久了,甚至已经重新开科取士,吸纳天下人才……
“西府提督不敢报其地流民之数,但底下回报,百万是虚数,而五六十万流民却是真有的。”石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