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泠月靠其出色的骑射之术在军中结识了大批好友,大家都对她百步穿杨的本事赞叹不已,她自己也对此颇为骄傲。但贺兰叶梧始终没有在军练中表扬过她一句,他说云泠月所射之箭过于锐利,绣花枕头,一包草。
听到这话,云泠月自然不高兴,每次练完射箭都去绿覃河边打水漂。
那日贺兰叶梧倚着河边枯木语重心长道:“你若想精进箭术,须先敛锋芒,再挽长弓。”
云泠月鼓着腮帮子坐远了些,又伸手打了个水漂:“人无锋芒,必受欺压。箭无锋芒,何以杀敌?”
“锋芒毕露绝非制敌之法。我同你说过射箭,先求稳,再求狠。”秋风萧瑟,贺兰叶梧裹紧身上薄衣,不由得望着水中打旋的落叶出神。
“扑通”一声,砸落叶沉浮不定,是一块比刚才更大的石头跳到了水里。
“我不懂,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她声音闷闷的,像水里的小石子。
秋风割过衣领,贺兰叶梧拍拍她肩膀撂下一句:“等你懂了,箭术自然精进。”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是在这一年,云泠月结识了一位关系极好的朋友,名为万里。二人志趣相投,对丹青,诗文均有所涉猎。
万里这个人左右逢源,从不轻易交付真心,云泠月倒算是个例外。一来云泠月不似军中人粗鄙,诗词歌赋有所了解,正好排解他多年来无人倾诉的苦闷;二来他看这平阳来的狐狸天心思简单,相谈不累。
闲暇时候,万里给云泠月大致讲过一些人情世故,可说到底云泠月对这些礼尚往来的关系维持之术似乎并不关心,往往都是万里说不到一半,她就摇头晃脑地吵着去喝酒。
不光是万里,军中所有人都知道云泠月心中所想只有提高箭术,其他的一概不关心。她每日不到天亮就要勤恳练习,不论风霜雨雪,且对自己要求极为苛刻。若是射偏了,这一天她都会茶不思饭不想地琢磨射箭之道。因近乎“自戕”般的射箭,云泠月手上的冻疮、老茧、伤口,新旧叠起,连脚上的两块指甲也因长期浸泡冷雨整个冻掉了。
日复一日,草长莺飞,百草枯折,云泠月迎风长立,绿覃河畔挽弓的身影从未更改。自某日偶遇后,她不知站在远处看她的棠齐青亦不曾离开。
第二年,军中来了位顶替贺兰叶梧的凡人,名为陈语冰,据说在辰启人族里,他的骑射之术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待他带士兵操练几次过后,云泠月甚至认为他的箭术都比不过自己。所以她总是私下去找贺兰叶梧讨教,余下时间还是如往常一般修习,并无不同。
可万里明显察觉到军中各族士兵之间的罅隙渐露,笑里所藏利刃甚至能反射出阴森白光。
云泠月早就见贺兰叶梧的长弓上系得坠子不像俗物,圆珠玲珑剔透,宛如冰晶。有一日便多了句嘴道:“你弓上的坠子很好看。”
“家里人给的。”贺兰叶梧挠了挠头,这位身材魁梧的前任总司第一次流露出害羞的神色,“辰启习俗,出征的将士在武器上绑一些家里人给的饰物能保平安。”
他的眼睛眺望向更远的地方,“若不幸殒命,也能靠此寻回尸身。”
“这样啊,我看其他士兵都没有。”
“他们是新兵,还没上过战场。”贺兰叶梧还是一脸肃穆,如同挺立的白杨。
他心想,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们这一生都不用系这些。
到了晚上,云泠月翻来覆去想贺兰叶梧说的这些话,难以入睡,便偷溜出营约万里出去走走。
万里实在不知道这狐狸白天各种操练都耗不完的精力是哪里来的。他已经骨头散架了,说什么也不走,一屁股坐在空地上用树枝在篝火旁简易画了个棋盘,准备跟她下棋。
天上星河倾倒入身旁篝火,四溅火花,地上的棋盘仿佛染上了战场上厮杀之气。
谁知道云泠月看都不看,拿手里的小树枝一通乱点。
“小橘子,你是不是不会下棋啊?”万里一头雾水。因云泠月原身皮毛在阳光下会呈现出橘黄色,万里便给她起了个“小橘子”的绰号。
“这种无趣的东西谁会啊。”云泠月托腮道,眸中有噼里啪啦燃烧的小火苗窜起。
“你别着急啊,我教你怎么玩有趣。”万里来了兴致,给她讲了一堆下棋的规矩,棋局变换……
滔滔不绝的陌生词句一个接一个,宛如糖葫芦上串起的山楂。没错,山楂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