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昭霁元在逼她吗?
不,他知道的。他现在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再来找她了。“公主,不能睡。”耳畔传来旁人的声音,昭懿费力地眨了几下眼,忍不住想为什么那么累,她太累了,她不想再这样活了。是不是睡着就什么都不用想了?贺兰盛虽然跪在昭懿身旁,但并不敢做什么,他所受的礼教告诉他应该退出去。可是他看出昭懿的求生欲越来越低,她不再落泪,怔怔然半阖眼,疼痛叫她蹙着眉,但也仅此而已。她不呼痛,眼里也好似没有任何事与物。贺兰盛第一次握住女子的手,他用手指将昭懿的手拢住,他们两个的手在此刻都显得冰凉,“公主,您不能睡。”为什么?无声的疑问从眼中跑出。如果睡着了,她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不是吗?昭霁元也好,华妫容也好,谁都不能再伤害她了,她会守住自己的心,半点也不会再给出去,他们恨她怨她,也都会有一个结果。她也不想再有来世,前世今生,她已经受够了。“公主腹中之子很重要。”贺兰盛其实早就给昭懿占卜过,不仅算过生死,巫国大祭司算过的预言,他也一样算出来了,但他算的是——大昭的君王将从昭懿腹中出生,他会给大昭带来海宴河清。单此一条,他就不能看着昭懿死在此处。听到这句话,昭懿睫毛颤了颤。是啊,她腹中的孩子是华妫容的,怎么能不重要。有了她腹中的孩子,他们可以拿去跟巫国谈判。巫国国主不杀她,也是因为她腹中的蛇蛋。昭懿反抓住贺兰盛的手,她把布条吐出,雪白湿漉的面容露出在此时不该有的浮艳,“那劳烦贺兰大人帮我,我一人生不下来。”贺兰盛怔住,他似成为一棵树,看着绞杀榕攀缠上来。***不知过去多久,只闻外面雨声绵绵不断。贺兰盛用布仔细包着蛇蛋,怀中蛇蛋唯有一颗,通身雪白,壳软,似乎没有完全长好,还未有鹅蛋壳硬,约莫成人男子手大小。他抿着唇,谨慎地把蛇蛋放在昭懿身旁,因放过去,他再一次闻到对方身上的腥气,还有与腥气缠绕在一块的甜香。昭懿困倦地闭着眼,他能看到她脸上的虚汗,他的手上还留着她的牙印,咬破了。“去找大夫。”她忽然说,声音哝哝,“还是疼得厉害。”外面雨不见小,他不能背着她去看大夫,若要去找大夫,必须将她留在这里,贺兰盛思忖片刻,“公主警醒些,臣会尽快赶回来。”听到她嗯了一声,他才起身冒雨跑了出去。等一身湿透满身狼藉的贺兰盛拉着大夫回蛇崽版之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妈妈……山洞外雨声不断,淅淅飒飒,夜色无边黑漆,昭懿躺在由三件外袍相叠的衣料上,她鬓角湿透,一缕黑发贴着雪白的脸颊。洞口有道身影背对她而立,那人手紧紧攥在一起,浑身僵硬,听着身后动静,一张脸毫无血色,比昭懿脸色还差。轰雷掣电,如蟒蛇粗的闪电近乎要撕裂夜空,贺兰盛面容被拂雨沾湿,又听到后方压制不住的惨叫声,他深吸一口气,正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响起,“公主,要不臣——”昭懿发作得太急了,他们来不及进城找大夫和稳婆,当时雨落下来,伏在他后背的少女呼吸越来越紊乱,他只能急忙带人躲到山洞里。刚把人放下,就发现手上的水,不是雨水。贺兰盛差不多是抖着手,把手上的水用雨水冲洗干净,接下来都不敢看昭懿,可又不得不看。她情况很不好。躺着的昭懿听到少年的话,她痛得仰直了细脖,但还是说:“不行。”巫医在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告诉她巫国人怀胎不像其他人需要怀胎十月,他们族五、六个月就会产蛋,但她没想到会那么快。好痛。这辈子好像都没有那么痛过。痛到她忍不住想起一个人,华妫容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在她身边?昭懿疼得浑噩的大脑不剩多少清明,她似乎忘了他们之间的龃龉,取而代之是他坐在她床边,俯身亲吻她微微隆起的肚皮场景,他那时候眼睛特别亮,问她希望有多少颗蛇蛋。她当然希望越少越好,要那么多做什么。可他想要很多,他说等他们的蛇崽子孵出,昭懿脑海里浮现出华妫容在前面走,后面跟着一串儿蛇崽子的画面,他们还不会好好走路,个个后面拖着一条蛇尾巴,没腿高,每个手里都抱着一把大砍刀。她忍不住哆嗦了下,立刻捂住华妫容的唇,不许他再说。***昭懿忽而就哭了,开头是压抑的哭,后半段便止不住抽泣。华妫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