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府衙下面的人偷闲,已经很少有人愿意挖个坟墓来把这些可怜人给埋葬,只是胡乱地丢在这里,让寒鸦啄食,被野兽叼食。
这些死于非命的人,身份低微,无亲无故,自是不会有人为他们收尸做主的,死了,便只能暴尸荒野。
她提着风灯踏过那层层叠叠的尸体,开始寻找,一个个翻动那些新鲜的尸体,找寻那个被丢弃在这荒郊野外的尸身残破的少年。
他一定在这里。
不知道翻动过了多少的尸体,手上染了多少的鲜血,忍住了多少恶心翻涌,她在这乱葬岗之中跪着爬过,浑身恶臭难当,浑身冰霜凝结。
当她在如同垃圾堆里面找到那个少年的时候,纵然他染着血污,冻得身体僵直冷硬,那样躺在腐烂恶臭的尸体堆里,恐怖可怕。
她跪在他的身边,手颤抖地伸出去,还没抱住他,泪水已经掉了下来了。
“十七,阿姐就知道你在这里!”
他是在宫里卑贱如泥的兽人,死后,只能被丢弃在这个地方,被寒鸦啄食,然后被尸虫腐蚀掉。
空无人烟的荒草乱葬岗,寒鸦声声哀鸣的声音掠过长空,冷风呼啸如同鬼哭,雪花厚厚地落下来,把她染了一层白。
她终于放声大哭,世间悲恸之事,莫过于自己亲手了断了自己亲弟弟的性命!
她是最狠心的姐姐,死后,注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空荡荡的寒夜里,回荡着女子哀痛的哭声,嘶哑而悲恸:“十七,我的十七……”
有千言万语的愧疚和伤痛,却已经半句都说不出来。
只把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了眼泪。
她在暗夜之中把他背起来,然后寂寂地走在荒芜寒冷的阴暗之中,好像毫无尽头,又好像有所去处。
在乱葬岗里找到了一处空地,她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了下来,自己跪下来,用双手去剖开了层层的积雪和土层。
手指被积雪和泥土给刮擦得脱了一层皮,血迹斑斑的,落在雪地上,点点殷红落在白雪之上,开出了红色的结印。
眼泪一滴滴掉下来,很快便被冰冻住。
她在暗夜里独自哭着,用双手挖出来一个坟墓,然后抱着那少年,安安稳稳地放在了那墓坑之中。
然后脱下身上的风衣来,盖在他的身上。
她在他的身边跪了良久良久,手一次又一次地从他的脸上抚摸过去,想要把他的眉眼擦拭赶紧,却怎么也擦不掉那些狰狞的疤痕。
眼泪却是如同珠线一般落在他的眉眼上。
“十七,你先走,等阿姐报了仇,便过去找你!”她哭着笑着,然后捧起尘土来,把他一点点淹没。
新堆起来的坟墓像个小山包,很快便被雪花覆盖上了一层。
她抽出匕首在,在一块枯木上认认真真地刻着字,刻了良久良久,字还没刻成,眼泪便已经把枯木沾湿了。
刻好之后,她把枯木插在了他的坟前。
那墓碑之上,只有那沾了鲜血和眼泪的两个字: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