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的伤势颇为严重,隐隐有归去的架势。
蓝忘机跪在床头侍奉着汤药,任何事情都被抛之脑后,此时此刻无论江家那群人再如何丑陋可憎也远不及叔父的性命要紧。
汤药一勺一勺的喂下,却难咽进去,蓝忘机眼尾泛红,叔父作为蓝家的天,一旦有个好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挑起这个大担子。
“叔父快些好起来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蓝曦臣来过很多次想把蓝忘机替换下去,可是他就是执拗的很,不肯离叔父撤下半步距离。
又是一个日暮时分,蓝启仁迷糊睁开了眼,大脑还未清醒,被蓝忘机伺候着喝了些水,又抵不住头疼眼皮低沉过去。
忽而,似是想起什么,忐忑问向蓝忘机,“那日弹琴的小公子怎么样了?”
蓝忘机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都是因为他,叔父才受此劫难,江家人,没一个令人心生好感的。
“忘机?”
“他只是手上受了点皮外伤,不打紧。”蓝忘机隐瞒了事实,江景现在仍是在昏睡中,族里郎中已经瞧过并无大碍,但是却一直陷入梦魇中无法挣脱。
或是修炼过程中出现心魔了。
活该!
蓝忘机细细将叔父杂乱的头发理到另一边,剔透的眼睛被睫毛遮盖的,遮掩着他阴暗的心思,如若叔父真有什么好歹,管他什么江家什么天才……
丑时,明月高挂,却照不穿云深不知处的云雾。
陪候着的两位蓝家子弟有些兴奋,奉家主命,他们白日休息,晚上轮班替这位公子擦药,还得确保江景不会压着自己的伤口。
蓝家门规中,亥时(晚上九点)就寝,现在已是丑时(一点),两位弟子聊着妖邪诡谲的传闻,害怕的同时又忍不住深一步探讨。
在两人没注意到的地方,扎眼的血红色将纱布渗红,昏迷中的江景眉头紧皱,鼻孔张大,好似梦到了可怖的事情。
梦中,一片深墨色,没有光彩,像是置身在那个月亮半遮半掩的夜晚,耳梢微风料峭。
风落在水面,宛如笔墨在宣纸上泛开,涟漪一朵接着一朵。
这场面让江景自然而然联想到了书法大家王羲之门前被墨水染黑的池塘,剥开墨黑的水纹外壳,窥窃到的不是什么惊天动人的秘密,而是一层又一层紧紧包裹着的黑暗。
如同一张偌大的千层饼,墨色晕染的薄片状油纸叠了无数层,无法窥得真貌。
恍惚间,梦中升起一丝老朽摇摇欲坠的星光,颤颤巍巍地挂在低低的一隅,江景看得模糊,胆怯地朝着光源挪动。
“江公子?”蓝曦臣在江景眼前晃了晃,转头问向守夜弟子,“他是什么时候睁开眼睛的?”
“回家主,就刚才的时候,我们聊着前几年祸乱姑苏的旱魃母子,正聊到诡异之处,江公子突然瞪大双眼,把我们二人魂都给吓飞了!”小弟子缩怯着脖子道,刚才的场景给他留下了十分浓重的心理阴影。
“为什么?”傍晚的光晕洒向他苍白的脸,江景轻喃。
蓝曦臣手把在江景的脉搏上测了测,摇了摇头,身体无恙,究竟是何种梦魇竟能拖住人这么长的时间?
若不是有门人日日给他灌输灵力,只恐会有生命危险。
“江公子?”蓝曦臣声音轻柔,与蓝忘机完全是两个极端的方向。
蓝忘机讲话时总给旁人一种冷漠疏离之感,像是坠入冰川地带,周围只有一片荒凉的银白色。
然而,与蓝曦臣说话时会不自觉地放松自己,他光是坐在那,就像是月光下蜿蜒成一条软带的小溪,白白的水面上泛起薄薄的雾气,令人神往。
江景一个猛地蹬腿,艰难的喘气,就在刚才,他再次感受到溺水的窒息感。
这哪是水库,完全就是蝮蛇体内,随着它的爬行,内脏紧紧挤压,江景在那种环境下喘不过气。
“江公子你没事吧?”
江景看向来者,月华锦衫,腰带上绣着云缎,一抬头,可以捕捉到昏暗的灯火下,那惊人的一双眉眼。
眼昏似秋月笼烟,眉白如晓霜映月。活脱脱一位古雕刻画的画像中走出来的人儿。
熟悉感莫名涌上心头,他们见过?翩翩少年的记忆电光火石间闪过,是的,在山门前。
江景撑着虚弱的身体,坐立上半身施了个笨拙的惹人发笑的礼,敬然道,“见过含光君!”
两位弟子没忍住直接笑喷了,可看到屏风后走出来的人又老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