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建设带鸡蛋回了家。
天色彻底大亮。
暖阳照耀,天空湛蓝如染了水光。
阳光从东方斜照进院子、斜照进屋里,有海鸟在翻飞在啼鸣。
远处传来渔船马达发动的哒哒声,还混合了渔家汉子粗犷的嗓音。
海风一吹,生产队里飘起了饭香味和草木灰味,这就是渔家的味道。
杨大宝兴高采烈的来杨建设家里,看见杨建设正忙活着打鸡蛋他眼睛一亮:“建设哥,弄啥呢?”
杨建设头也不抬的说:“我带回来的米饭凉了一夜,再蒸的话就黏糊了,太浪费,所以我寻思做个蛋炒饭给咱爷们香香嘴。”
杨大宝激动的拍手:“太好了,建设哥,我就爱吃蛋炒饭!”
“以前过生日我爹娘给我们兄弟姐妹吃鸡蛋,我都是让做成蛋炒饭——还能多混上一碗米饭和菜油。”
杨建设笑道:“嗯,你可真是长了些吃的心眼子。”
其实他要做蛋炒饭还有个原因。
昨天的米饭多归多,滋味不太香,也不知道做饭的厨子是跟哪个师娘学的技术,真是浪费了那么多的大米。
后面断断续续的,清晨起床后准备过鱼活的人过来了。
渔家人勤劳。
一早起来男人先收拾今天出海要用的家伙什,女人就要收拾院子准备出太阳后晒鱼鲞、晒虾皮鱼胶之类的。
断断续续的,杨家广和两个儿子、会计杨学文等人先后进门。
这都是他们生产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前天杨建设的父亲杨家兴下葬,是杨家广当了司事爷、杨学文负责登记,杨建国帮忙去联系的吹鼓手。
总之杨家兴能顺利下葬,离不开队里老少爷们的帮助。
按照黄海一带的规矩,杨建设作为主家要回请人家吃一顿饭,所以他选择了今天吃早酒。
没办法,中午头大家都要出海或者去上工,没空来吃饭。
到了晚上的话,这菜放置时间就太长了,自己吃没关系,用来招待客人未免有些寒酸。
总之就是这顿早酒最合适。
实际上黄海一带不管农村还是城里都没有喝早酒的习惯,渔民们是例外。
从历史上一直到现在,渔民们过的都挺穷苦,以前祖祖辈辈住茅草屋、吃卖不掉的海货,到了冬天海边的风又大又冷,人要暖身全靠一口烈酒。
而能喝烈酒的还得是男人,男人出海去搏击风浪来谋生,回到岸上要垦荒换口粮食养家糊口。
于是他们习惯在早上来两口酒,特别是到了冬天,不管家庭条件怎么样,家里总会想办法给自家男人准备两口烈酒。
天太冷,全靠烈酒暖身。
所以在龙旺公社这种地方,渔家汉子早上喝酒很常见。
杨建设准备的酒很普通,叫一口烧——一种红薯酒,很烈,一口下去能从嘴巴烧到全身!
这是渔家汉子的最爱。
渔民喝酒不在乎口感和香味,酒烈即可,酒越烈喝下去身子越暖。
杨家兴还在世的时候经常给杨建设上忆苦思甜课,他说*****以前,渔民都是苦哈哈,没有大集体可以依仗、没有党来领导,他们为了谋生活只能自己干。
一年到头鱼最多的时候就是每次潮水过后的潮头,其中春冬两季的潮头渔获又格外多,渔民们没办法,迎着寒风往海水里钻。
早春和冬天的海水冷得刺骨,这时候渔民全靠一口烧来续命。
他们往往是背着酒葫芦闷上一口烈酒就驾船往潮头冲,靠一口烧来续命。
这事不光杨家兴会说,小杨家的老人都会说。
落座之后杨建设把父亲遗留下来的一桶一口烧拿出来,一人从家里带了个茶缸子,上面都有字:
有的是‘70年渔汛大会战纪念’,有的‘力岛围垦胜利会师纪念’,还有的则是‘动山县民兵大比武亚军’。
杨建设挨个给倒酒。
按照渔家规矩,菜没上先来一口暖暖胃。
队里老人杨满福喝了酒后咂咂嘴,感叹道:“这酒够劲,咱支书手头还是有好酒。”
杨大宝心直口快,说:“支书就是好酒太多、喝得太多……”
“你!”旁边的人立马用膝盖撞他的腿,对面的杨建峰也用严厉的目光瞪他。
杨大宝知道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赶紧跑路:“我去帮建设哥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