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凤姐的院子,早有丫头报了进去,便见平儿带了一个丫头搀着凤姐出来迎,王夫人一看凤姐,只见面上黄黄,形容憔悴,忙道:“我的儿,怎么就这个样子了?”
凤姐半靠着平儿颤巍巍走两步,又惨兮兮笑了一笑,道:“太太这会子怎么过来了,快请屋里坐。”
王夫人进了屋,在炕上坐下,平儿扶了凤姐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丫头上了茶,王夫人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成这样了,琏儿哪里去了?”
凤姐道:“他这两日也是忙的脚不沾地的,如今还在灵上守着呢!”
王夫人觑一回她,道:“可不许瞒我,平儿你说。”
平儿看一眼凤姐,道:“太太知道,奶奶身上本就不大好,偏老太太去了,奶奶伤心地没法儿。可又要忙着丧礼上的事,歇不得,夜里睡不了几个时辰,也睡不安稳,这身子便越发不好了。如今正是忙的时候,奶奶又脱不开身……”
话才说完,便听凤姐嗔道:“多嘴!”
王夫人叹一声,道:“难为老太太疼你一场!这两日确也忙乱了些。你且忍耐些,等这阵过了就好了。”
凤姐听了这话,不由心中冷笑,病了还需忍耐,那还要大夫做什么!口中却答道:“是,我听太太的就是了。”
王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道:“我今儿来是为着一件事。”
凤姐道:“太太请说。”
王夫人道:“老太太这事出来,虽说东西早已是备下了的,只是到底不周全。如今又得圣上恩德,这样体恤咱们,咱们更得周全行事,办得体体面面方好。我就想着从前蓉儿媳妇的丧礼皆是你管的事,也知道的全,便想让你……”
凤姐不待她说完,便道:“太太的意思我明白。老太太待我那样好,我怎么会不愿为老太太尽些孝心?”
王夫人以为她应了,正含笑欲说话,不想凤姐儿又道:“只是一来这会子我的身子不争气,别说料理丧事,便是让我坐着管事,也是撑不住的;二来,从礼上说,老太太是老祖宗,我是孙媳妇,我一个做孙媳妇的,巴巴的出来料理老祖宗的丧事,岂不越过了太太您和我们太太去?这岂不让人笑话么?太太说,是不是这个理?”
王夫人听了这话,面上便有些不好看。凤姐儿觑她一回,见她面上甚是不悦,只是不好发作,正自沉默。凤姐便偷偷拉一下平儿的袖子,自己往一旁一歪,王夫人便听平儿疾呼道:“奶奶,你怎么了,哎哟,二奶奶……”
房内乱作一团,忙忙请了太医来看,说是“气弱血虚,兼逢巨伤,心神俱损,须得静养……”开方用药,又是一番忙乱。王夫人不好就走,只得看了一会儿,等凤姐吃药躺下,方才去了。
回至房中嗐声叹气,无可奈何,只得勉强歇下。没几个时辰,便又有家人来回话,起身更衣收拾,往厅前去。实在无法,王夫人只得叫了宝钗过来帮忙理些琐事。那边灵前贾赦贾政披麻戴孝,哭嚎拜客。外面贾珍贾琏贾蓉贾蔷贾芸等招呼来的世家亲朋,里面则由邢夫人尤氏李纨凤姐等招呼来的女眷。停灵七日后,便将灵柩送进家庙铁槛寺内。到了第七日上,天明之后,便整装待发,吉时已到,便行送殡之礼。府中送殡之人越发多起来。
正自忙乱间,忽听得说北静王携北静王妃亲来送殡,慌得众人忙忙去迎。只见他夫妻二人皆是一身素白衣裳,却越显谪仙一般。水溶自在外面由贾珍等人招呼,黛玉则迎如内院,由人扶着至贾母灵前哭了一场,众人观她几日间便已憔悴不少,整个人哭得更如泪人一般,思及贾母与她祖孙情深,无不动容。
起殡不久,便见路祭的棚子一路摆开,首尾不得见。贾赦贾政一路叩头过去,直至城门口上方才罢了。直到了晌午之后,方才到了铁槛寺,还需再行四十九日的法会。黛玉本欲留下,只是如今举动皆引人注目,况水溶也恐她在此哭坏了,一再相劝,只得随了水溶回去。那边自有贾府众人理事,这丧事方算了了大半。也算得甚是风光了。
第十三回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府里众人各自忙乱,却只有一人最闲,你道是谁,便是宝玉。人人皆有事可做,独他无所事事。浑浑噩噩过得数日,贾母之灵业已停在铁槛寺中了。
宝玉却仿佛还身在贾母上房内,鼻尖似乎还飘散着那似有若无的幽香,眼前还浮现着那超逸脱俗的身影,手里还攥着贾母渐渐失温的手。
众人见宝玉双手抓着贾母的手不放,泪落不止,只道他是伤心的痴了,凤姐抹了泪上前劝道:“宝兄弟,你这样,让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