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测结束就是节目表演,半炷香之后,江府广场的嬉笑声,便如惊雷炸响般震耳欲聋。舞姬随风飘动,曼妙的曲线摇曳生姿,乐师随心而弹,悦耳的琴声回荡不绝,伶人启唇而歌,柔情的嗓音白云悠悠。
八仙桌、靠椅、美食佳酿也被小二尽数送来,众人碰杯高唱,捧腹大笑。
阁楼里,楚逍遥轻咳一声,接着卷着袖口向楼外走去。江鼎向周围客套后,也跟随着向楼外走去。莫问天刚想起身,就被古竹按下。李善、江古、江正、江义见状皆是品茶不语。
阁楼外左侧是一道菱形四方砖小路,路旁是兰花树在宣纸上涂抹的几笔写意,树下是叶间影,影上忽有二人并行跨步而过。
“咱俩共事也有20多年了吧。”楚逍遥望着前方,边走边说。
“是的,院长。”江鼎微微目视前方,边走边笑。
楚逍遥停下脚步,伸手拍向江鼎肩膀,“哈哈哈,监察院院长一职以后就是你的位置了,别再这样喊我,不合适。”江鼎也跟着停下脚步,垂眸歪头,“在我心中,您永远是,也永远是我的授业恩师。”
楚逍遥笑着问道:“还记得监察院的门匾吗?”江鼎“格”笑一声,“明察秋毫。”楚逍遥继续问道:“那求学时老师让你们老背的那句话呢。”江鼎回应道:“都记着呢”
身穿三蟒三爪铜袍官服的楚逍遥,神采飞扬、正襟危坐,伸手指着木台,对着台下说道:“各位请读一遍。”
江鼎坐在台下,跟着众人齐声道:“万事有不平,尔何空自空。长将一寸身,衔木到终古。我愿平东海,身沉志不改。大海无平期,我心无绝时。呜呼!君不见西山衔木众鸟多,鹊来燕去自成窠。”
......
兰花树下,楚逍遥一手放在江鼎的三蟒三爪铜袍肩处,一手背于身后,闭上双眼对着前方,满意地点点头。江鼎则一直歪着头,望着这位已经白了头的授业恩师。
“我记得你当时,上课就喜欢和老师对着干。”
“对啊,我就喜欢和老师您对着干的感觉,哈哈哈哈哈。”
“你这混小子。”
“是我这混小子。”
......
太阳已悬正空,柔和的光线照射在兰花树上,在地上留下斑驳树影,二人不知不觉就走到菱形四方砖小路的尽头,于是便回过头来,重走一遍来时的路,走完也顺便回到阁楼中,继续欣赏江族初测的宴会表演。
二人走在路上,皆是双手负于身后,楚逍遥突然问道:“春风应该拿到老师贪污的证据吧。”江鼎点头回应。
楚逍遥神色凝重,放慢脚步,缓慢地说道:“那为何还不对老师动手呢!不要让师父十余年的努力弃之东流,不要让这兰陵城被黑夜笼罩,要对得起门匾上的明察秋毫!”语罢,加快脚步,又道:“利藏于器,是老师一直喜欢你的点,但你的优柔寡断,老师很失望。”
江鼎加快脚步跟上,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向这位已经风残烛年的老人,深吸一口气,“是,老师教育的对。”
楚逍遥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回首望向后方那位他最喜爱弟子,语重心长道:“还记得老师第一次与你相遇的地方吗,那里的花开得特别漂亮,有空去看看,记住这是老师与你的单独记忆。”江鼎不紧不慢地跟上脚步,只是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完全没有听出话外音,恭敬的回了一声“嗯。”
江鼎压制住心底的悲伤,走在小路上,终究没忍住,问道:“老师,您不是常教导我,君子从不让自己陷入险境吗?”
楚逍遥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首望去,只是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掌,朝后摇了摇,“老师不也教过你‘圣人当仁不让的道理’吗?死,并不可怕,死是仲夏凉爽夜的高枕长眠!”
江鼎闻言没再说话,只是呆呆地向前走去。那红润的眼眶,死死地盯着前方穿着黑袍的老师,片刻之后,或是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或许是花了眼,那黑袍在太阳的照射下,竟然反射出耀眼的金芒。江鼎终究是没忍住,顿下脚步移开视线,再也不敢看向那位老师,扶着兰花树深呼吸起来。
“滴——”菱形四方砖上湿润了一段,也黑了一段。
“滴滴——”菱形四方砖上湿润了一团,也黑了一团。
“滴滴滴——”几抹不舍,间间断断地从这位一族之长的眼眶中,坠向地面。
“滴滴滴滴——”
“滴滴滴滴滴——”
赋能广场之下,小辈们自然是嬉笑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