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宸没回话,躲开李管家继续往前走,刚到府邸的大门,一丝凉意落在脸上,他惊诧的抬头看去,
下雪了。
沈玉宸这才模模糊糊的记起,前一世,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一夜。
他没有让人打开侯府的大门。
那是他们的新婚夜。
这一夜,南旭呈穿着单薄劣质的嫁衣,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夜,他在铺着地龙的侯府里,歌舞升平。
第二天早上一推门,本该被他宠着、捧着的人,孤零零的站在外面,脊背挺得笔直,却满脸泪痕。
他身上落满了积雪,看上去像是一直都没有动过。
听到响动,南旭呈抬起了头,两人的眼神在一瞬间相撞。
那双眼睛里满是期待和炽烈,情绪复杂,他当年没有看懂,只觉得太过滚烫,下意识就躲开了。
沈玉宸抓肝挠腮的回忆,想知道当时他有没有什么表示,可等到好不容易擦去烟尘,他却突然不想再回忆了,因为当时他说:
“真是晦气,玷污我了这将军府的门楣。”
南旭呈不脏,他的心是干干净净的,他把那颗干干净净的心捧了过来,可却被自己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脚下。
所以再后来,这一辈子,数不清次的对视,
就算到了最后的生离死别,也再求不来这样的眼神了。
他再也不会期待自己了。
手还没触及门锁就触电般的缩了回来,沈玉宸背后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终于从重生的喜悦中冷静下来了。
结婚当天,新郎官衣衫不整的在街上疯跑,只会让旭呈难堪。
再说了,这么跑过去,就将军府和松竹馆的距离,短时间根本到不了。
“去把我的马牵来,再找找看有没有红外衣,速度快一些。”
沈玉宸回头冲李管家吩咐道,自己又去了最近的偏房快速整理了一下面容。
“侯爷,马已经备好了,我听外边人说,那边的车驾已经准备起轿了。”
李管家是侯府的老人了,办事利索,很快就捧来了一件红色的金纹外衣和一件玄色的斗篷。
挑的这件金纹红色外衣挑的不错,虽然不是婚服,但款式又有几分相似,歪打正着的合他心意。
玄色斗篷厚重,又带着帽子,用来御寒再合适不过。
“好。”沈玉宸微微颔首,来不及多说什么,快速接过外衣穿上,拿起斗篷就大步出门去了。
斗篷会拖慢前行的速度,本是不想带的,但他又怕南旭呈会冷,他记得上辈子的南旭呈穿的很单薄。
侯府的大门已经被打开了,沈玉宸跨上马,如风般的冲出大门。
长街纵马,这是当天的新郎官才能有的特权。
在牢房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曾和南旭呈不经意的聊起过他们的婚礼。
当时南旭呈的表情无悲无喜,仿佛只是在说“我今早吃了一个包子”这样的小事。
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诛心,诛沈玉宸的心。
他说,大家都嫌妓子脏,他把除了母亲留下的玉坠外的所有钱财都典当了,才换来一家愿意为他抬轿的店家。
他说,剩下的钱凑不齐一件像样的嫁衣,他只好买了好几年前别人穿过的衣服,自己缝补好,那天很冷,这件嫁衣一点都不能御寒。
他说,沿路人声嘈杂,但他听到了很多清楚的话,比如“真是稀奇,妓子也能嫁人了”、“没看见他夫君啊,估计没脸来吧”、“不知恬耻的东西,我要是他我就一头撞死。”
来的人大多是看热闹的,他们口里说出来的话,有意无意的总能让当事人难堪。
沈玉宸骑着马,避开来看热闹的嘈杂人群,一路疾驰而过。
他想着快点,再快点,快到能踏碎两世阻隔,快到在红线断开之前。
这些人声也传到了沈玉宸耳朵里,“我的天哪,这种人都能出嫁,他夫家不嫌他脏吗?”
快点,再快点,在污言秽语传到他耳朵里之前。
“我刚刚从要出嫁的男妻那边过来,他只穿了薄薄一件衣服,而且好像生病了,真的好可怜啊。”
快点,再快点,在寒风刺痛他的骨头之前,在寒意渗透他的心之前。
“你们看!那是不是侯爷,你们猜猜他是来杀人的还是来退婚的?”
不是,都不是,我是来娶他的,我是来爱他的。
南旭呈下了楼,他死死的按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