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失去了唯一爱着他的人,那个时候对与死亡,他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知道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他惶惑地想,待会儿父亲回来他决不能掉眼泪,不能惹父亲生气。父亲最讨厌他哭。
这一等,便足有一个月。
小孩子对时间的感受与大人不同,他们能看到时间是钟表指针一刻一刻地走,太阳运动的轨迹是不明显的,汉斯医生打在他身上的拳头好像永远不会停下;诊所的房间太多了,地板太宽阔,擦地的抹布太小……
果酱是什么味道的?乔伊忘记了,他盯着汉斯医生面包上涂了的那层草莓酱,香味萦绕在鼻尖,他用力呼吸试图以闻的方式尝味道。
闭着眼睛的乔伊没有看到汉斯医生看到他那副贪婪滑稽的模样眼神变得凶狠,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乔伊被汉斯医生一脚踹到地上。
“你现在应该乞求上帝让你的爸爸能够在十天之内回来!不然…你可能不知道你母亲治疗的费用还没有结清,你爸爸把你丢在这就是用你抵偿这些费用,如果他再不回来把钱结清,我就要把你卖了换钱了。”
乔伊的脑袋又挨了汉斯医生一巴掌,他很疼,又开始偷偷掉起眼泪来。他不知道自己在汉斯医生这里待了多久,他还没上过学,不知道三十天是什么概念。
三十天就是这样的月份整整一个月,就是乔伊的父亲沈宏生来接他的日子。终于等到父亲的乔伊站在那破烂灰败的诊所前像个小小雕像,他定定地看着走来的父亲。看见父亲扔给汉斯医生一卷东西,医生笑得很开心说自己就知道他会回来所以一直把我照顾得很好。
乔伊有点想吐,可是胃里很干净没有东西能够让他吐出来,就像看到了臭水沟旁那个浑身满长癞子的狗。
沈宏生一把将乔伊提起来丢进了车里。路人看见,肯定会认为是这是一个人贩子在绑架小孩,如果有路人经过的话……这条街很破败,只有汉斯医生经营的黑诊所。
乔伊开心了吗?他没有,他发起疯来了“我要下车我不要跟你走,我要下车!!”疯狂地拍打车窗的一双手通红,脚把车踢的砰砰响。
那栋没有任何标识的破旧房子一点一点消失在乔伊的视线里,乔伊头一次敢在父亲面前这样放肆,他在车里又喊又叫,口水和眼泪弄得满脸都是。
在汉斯医生的诊所里,他亲眼看着母亲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父亲当晚抱着母亲的身体就消失了,留他在那里。他是受了很大的苦,所以要哭,要闹,要他父亲的关注而不是——冷冰冰得像个陌生人,把他当累赘的陌生人。
沈宏生看着异常激动的乔伊,不耐烦地停下了车。
乔伊的额头因为惯性撞在了车上,他还没来得及痛呼就被父亲狠狠捂住了口鼻…直到他憋得满脸通红。
沈宏生认为他不敢再吭声放开了手,将儿子上下打量,嘴里忽地咒骂起来
“瞧这个老畜牲给你穿了什么!该死的臭虫!”
沈宏生一把揪住乔伊,几下就把乔伊身上的衣服扯了丢到车窗外。
车子一路往乔伊所不知道的地方开,在路过一家杂货店的时候沈宏生在那里给乔伊买了几身衣服。天气并不十分暖和,光着身子的小孩子娇弱的身体经不住已经打起了喷嚏。衣服全不合身,像是随手拿的,乔伊也不敢说什么默默穿上衣服裹紧了身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窗外的景象越发神奇,乔伊揉揉惺忪的睡眼恍然以为在梦里。乔伊从出生起就和父母一起住乡下,城里是什么样子他现在才知道。是干净笔直的街道,设计独特的建筑,高耸的楼房,穿着西装和漂亮裙子人在大玻璃窗后面喝着咖啡吃着点心……街上很拥挤。
本就烦躁不堪的沈宏生不住地按着喇叭,周围车辆里的人探出头来咒骂,沈宏生也用及其粗俗的语言骂回去,他那皱巴的衬衫杂乱的胡子和青黄的脸颊,加上骂人时候脸上狠厉的表情活像一匹恶狼。
就这样一路上骂骂咧咧的沈宏生终于把车停在了一家看起来十分高档的餐厅门前,两人的穿着打扮和乔伊脸颊上粘着巧克力一样风干了的污渍,不出所料的被门口的侍者拦了下来。
“…先生…先生!您如果想要用餐,下个路口右转有一家——!”那侍者给沈宏生指了指另一条街,说他们一定是来错了地方,这里不是快餐店。
沈宏生没理会那个人,自顾拉着乔伊径直走了进去。一会儿身后跟过来一个经理模样的人想要再次拦住这父子俩,这时一个穿着讲究的亚裔男士从座位上站起来并迎了过来。
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