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从睡梦中醒来时,还能听见耳边细细碎碎的哭泣声。
瓶瓶罐罐碰撞扰了她的梦,她再睡不下去,睁开眼睛,却见屋内明亮,陈列皆是她熟悉的样子,便知自己是终于回到宛南府来了。
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她出发的地方,她心稍稍安定下来。
屋外澄澈日光顺着半开的门照进,却被两道身影遮了大半。
其中一个背对阳光,脸看不清,拿着手里药罐似乎在嘱咐什么,声音太轻又因她混混沌沌才醒过来的头脑而听不清一句话。
只知站在前面背对着她的女子哭哭啼啼,低头用袖子抹泪好不狼狈。
她强撑着坐起来,要看门边这两人到底是谁,却见捧着药罐的人张大嘴巴,牙齿明亮异常惹眼,喊道:“小姐她醒了!”
那正哭泣着的女人不可置信地回头,见他所言不假,激动地扑到沈吟雪床前,抽泣道:
“小姐,您终于醒了。您已经睡了三日,若是再醒不过来,奴婢……奴婢就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双圆圆杏眼在她眼前浮现,她一瞬恍神,幻象下去后是一张稍显陌生的脸,打破了她的幻想,她心一颤,掩下眼里的失望,垂眸没有说话。
“医师说您是因思虑过度引了心病,往日您以后可不能再劳累了,要多多歇息着。”
沈吟雪心思可不在这上面,再抬头时屋内只余她们两人,她轻道:“我回来时,宛南府还有其他人吗?”
婢女愣怔,不知她是何意,还是实话实说:“宛南府没有其他人。”
没有其他人。
真是奇怪,以往她回去,她都在的。
沈吟雪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罢,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温和笑道:“你去给我接杯热水来,麻烦你了。”
只顾着哭泣却忘了给小姐喝水,婢女不免愧疚地低下头,忙起身答应:“奴婢这就去办。”
望着她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总算是把她支出去了。
沈吟雪扶着墙下床,脑袋还是昏昏沉沉,在动作时更是沉重,她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找到挂在屋内的那件狐裘,披在身上打开门。
日光刺眼,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下。
见院内无人,一片寂静,只有几个房间隐隐传来交谈声,她走进落雪里,任由冰凉雪花冻了她身子。
不过几分钟,指尖便被冻得通红,白皙的手指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她抬手往掌心里呼了口气,任由脚印在雪上蔓延,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
嘴里不自觉哼起那首熟悉的小曲,她还记得那年雪日也是母亲带她在院里玩,一大一小两道脚印洒满院落,母亲眉目慈祥,抱着她唱起这支小曲——
一支没有名字的小曲。
母亲抱着她,轻轻拍着她后背唱着,她望着落雪,静静地听。
静静地听。
直至一切都消失不见。
院落里那个角落再看不见一个人影,她自己唱着,自己静静地听。
仿佛走马灯。
身后的脚印只剩她一道,她轻轻推开那扇漆红色的大门,望进还未清扫干净的街道里,望向清晨才开始忙碌的人群,恍然间,余光里闪过一张信纸焦黄,她定了心神,朝那处望去。
是了,那里的确有一封信纸,同那时一样,埋在雪里,只露出一角,仿佛无论她逃到天涯海角,它都能找到她一般,如影随形。
她吞了口唾液,向前几步弯腰拾起那封信纸。
拽起信纸松动一旁白雪,抖落出包裹一角。
她心下疑惑,站起来时却并未急着打开,而是观察了一下路过的人群。
没有异样。
片刻,她拿着两样东西,不声不响走回宛南府内,关上门,却见婢女神色紧张,见她回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
“小姐,您上哪里去了?我端杯水的功夫,您怎久不见了?可把奴婢吓坏了。”
沈吟雪一扯嘴角:“我只是出去透口气,不必担忧。”
听了沈吟雪的解释,婢女还是不放心,搀了她一边手臂扶她到屋里:“小姐,您身体还未好全,还是好好歇着吧。”
像是应征婢女的话似的,沈吟雪轻咳了两声,这下可把婢女吓坏了,以为她又要吐血,严阵以待。
沈吟雪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轻柔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婢女蹙眉:“那您可别乱跑啊。”
她轻笑一声,道:“放心好了,我就在屋里,不会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