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把孩子抱回去了。因为不知道情况如何,吃过晚饭后,李向西和冯老师到孩子家去慰问一下。小孩只是嘴上跌破了,一点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大家便都心安。小孩的父亲还是一位文化人,高中毕业,后来又当过兵,复员后回了家,现在是村里的会计,晚上也在家。向西和冯老师给他讲了半天学校的围墙倾斜和石坡陡峭不平的危险,希望他可以给村里负责的说一下,能不能派人来整修一下。那会计欲说还休,吞吞吐吐,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两位老师呆得挺无趣的。从学生家里出来后,路上已经有了淡淡的月光,李向西和冯老师心情黯淡,听着深沟里的溪水潺潺淙淙,一路无语。
回到办公室后,向西觉得心里挺累的,不想看书,连灯也没点,便开始拉二胡,反正这个不需要光亮。他拉得不好,一直都有吱吱吱的声音,但还是拉得不亦乐乎。这段时间,一旦看书看累了,休息的时候,向西都要拉二三十分钟,这次他破罐子破摔,一口气在黑暗中拉了一个多小时。冯尚善辅导完孙女的作业,听见向西还在拉二胡,便过来转,他推开门道:“向西啊,你连灯也不点啊,今晚拉了很长时间啦,拉得挺好听的,进步很大!”向西有自知之明,哪敢得意,便站起来,点上灯,给冯老师让座,并把二胡递给他:“冯老师,你拉一会儿!”冯老师也没客气,接过二胡,简单地试了一下音,便拉起来了。冯老师拉得也不是特别好,他拉得也有那种不谐调的吱吱声,不过声音要比向西柔和很多,他的揉弦手法也让向西羡慕不已,他可以让琴弦颤动起来,发出那种比较绵柔醇厚的乐声。冯老师拉得都是一些秧歌调,他拉得很熟练,乐声也颇为悦耳。向西在旁边没事可干,便取出笔墨开始写毛笔字,他很喜欢一边安静地写字,一边听冯老师拉二胡的感觉。冯老师一直拉了四五十分钟,忽然停下来,没头没脑地说:“唉,人这个东西,真说不清。我在原南师范读书时,有一位外地的物理老师,好像是关中的,经常和他爱人一道唱歌,男的拉手风琴,女的唱歌,好像是外国歌曲,感觉怪怪的,与中国的歌不一样,但我挺爱听的。”
冯老师过去以后,向西拿出本子,开始一笔一画地写起日记来。他静静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也回味着冯老师刚才所说的话。冯老师和他一样,都是性情中人,都对一些别人看来没什么用处的事情非常痴迷。冯老师会唱会跳会拉二胡,毛笔字和钢笔字,样样都能拿得出手,人品又好,也非常敬业,但一辈子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农村小学教师,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任何可能性。自己如果不寻求改变,冯老师的现在,可能就是自己的未来。向西虽然也有默默奉献的情怀,但从来没想过一辈子一直就做一名乡村小学教师。他读过那么多的小说,知道外面还有一种更为精彩纷呈、波澜壮阔的生活。但是,自己的出路究竟在哪里呢,究竟该如何改变自己的处境呢?这一年来,自己现在并不是在走上坡路,而是在走下坡路啊。
前几天乡政府一个姓王的年轻干部来郝家沟下乡,晚上无聊,到学校来玩。他是去年从黄原林专毕业的,是大专文凭,现在是民政干部。他个子很高,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嘴却挺损的,不失时机地嘲笑了一番李向西:“你去年不是在东山吗,怎么只一年就调到郝家沟了,调得挺快的嘛,再一年后,就可以调到神仙墕了,再一年后可以调到原南,再一年可以调到黄原,再一年后可以调到汉京,再过上一年,就可以去beijin了,再过上一年,那只能进zhongnanhai了。”向西能感受到他的玩笑里那种强烈的侮辱味道,却无话可说,只能讪讪地笑笑。
向西不知道同学们是不是混得也像自己这样狼狈,他特别想去找一下同学艾华君聊一聊,现在就他离自己近,也能说得来。他想向华君好好诉说一下自己现在的种种不如意和苦闷之情,看一下他能不能给自己一点建议。前几天神仙墕逢集,他去赶集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想见一下艾华君。李向西从邮政所走到信用社,从前街走到后街,转遍了整个神仙墕镇子,都没碰到艾华君。最后还好,碰到了安家沟小学的一位民办教师,他是华君的同事。他告诉向西,艾华君已经结婚了,其媳妇是一位民办教师,他现在已经不在安家沟教书了,而是被调到黄河岸边的一个小学去了,条件似乎不如安家沟小学好。艾华君结婚了都没告诉向西,这让向西出乎意料。结婚对于向西来说,还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他虽然也充满情欲,强烈地渴望女人,但还从来没有想过,就这样安歇停息下来,外面的世界,才是他所向往的。向西不知道华君过得怎么样,心里还挺好奇他的婚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