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下眼睑,不敢看魏五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太过清醒。
“曲柾。”魏五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陛下根本没想让我回家。”
无论是嫁给律国皇帝,还是接受悬云关拱手送人的安排,高堂之上的陛下没有给过她退路。
现在她如果有得选,她选择回悬云关。
“让开!”
魏五抽刀,直指曲柾脖颈。
“别逼我罔顾这些年的生死情谊。”
可是下一秒,却是自己脖颈一痛。
魏五倒下,手下意识抓紧,只抓了一手的沙石。
刘总管提拂尘甩走飞起的薄沙,踢了踢魏五的手臂,低头确认人已经昏死过去,才扭动眼珠瞥向曲柾。
笑道:“只有她这个傻子拿情谊做理由,你说呢,曲都尉?”
曲柾愣了愣,偏头不言。
……
等魏五醒来,已经是晚上。
她双手被缚,歪歪扭扭躺在柴禾堆,对面是扇简陋的木门,上了铁锁,透过一指的门缝,可以看见昏蓝的月亮。
突然,月亮被遮住,铁锁开了。
曲柾推开门,踏过矮门槛,不再往前走了。
魏五扫过他板着的脸,手中的短刀,最后落回他脸上。
她挺腰坐起,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寻常问他:“几时了?”
曲柾答:“已过了一天一夜。”
也就是说,原本一个时辰就该回去的魏五,已经耽误到了第二天晚上。
出乎意料的,魏五听此只是沉默了几秒。
少顷,向上觑视曲柾,愤恨压在看似镇定的面目下,如沸水前的平静:“你在犹豫什么?”
曲柾停在魏五脚尖三步远处,逡巡不前。
魏五仰头,扯出一抹讽笑:“犹豫要不要杀我?”
“不用纠结,我意料之中的事。”魏五说,“你不是问过我,知道你是不是陛下的人有什么意义吗?现在你知道了。”
魏五站起来:“如果你是阁老的人,至少说明陛下站在我这边,如果你是陛下的人,我就是众矢之的。陛下,比顽固的阁老们还可怕。”
“他给我这个位置,给我支持,他将我纳入手下,却从来不肯相信我。曲柾,我从来都是能够被轻易舍弃的那一个。”
魏五向前走两步,靠近他:“你猜你又有陛下多少信任?”
“将军,陛下能给我的,你给不了。”曲柾说。
魏五盯着他,陡然笑了。是了,能和生意人打交道的,也是生意人。
“一个女人如果想要干成男人的事,就须得比男人更狠,更绝情,将军,你不够狠,更不够绝情。”他说。
魏五接着他的话尾:“你够狠,够绝情。”
她走近,麻绳缚住的双手抓住曲柾的手腕。
缓声说:“曲柾,为什么,你的手在抖。”
“骨折的后遗症,到现在还有呢。”
曲柾眼珠一动,对上魏五狡黠的笑眼:“你怎么……”知道。
“曲柾,你不想杀我。”魏五肯定道。
曲柾低头,咬牙切齿:“将军,还是少些自作多情。”
话落,魏五却哈哈大笑,她擡起缚住的手。
“都尉,这样的房间,你只绑我的手,和告诉我快逃走有何区别?”
“只是陛下似乎不想让你如愿了。”魏五笑看他,“像我这种不听话的,陛下当然要做最不亏本的买卖。”
她目光澄澈:“我如果死在悬云关,陛下过河拆桥的借口就有了。”
“难怪要刘总管亲自来啊……”魏五故作感慨。
如果魏五听话,那就嫁到律国再死,如果魏五不听话,就为皇帝的山河大计做嫁衣。
曲柾不敢看她的眼睛,一把将她推搡到柴火垛,提刀逼近,拢住她的手,颇为气急败坏道:“秦琢玉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我这人如何?”
“秦琢玉。”曲柾的狠话说不下去了,他神情复杂,脸上再没有一丝往日的从容与笑意,他闭眼又睁开,几乎没有这么叫过她,如今将她的名字脱口而出,竟只有苦涩。
“你要知道,悬云关撑不过今晚,这样,你也回去吗?”
“当然。”没有犹豫,魏五坚定道,“我当然要回去,曲柾,我和你不一样,我要的,皇帝给不了我。”
曲柾无力:“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比命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