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们对着山许下过盟誓。”
“不知道,但人总是糊里糊涂的,嘴上说完心里又忘,信的叫傻子。”山灵说。
女人再上山采药的时候,脸色愈发憔悴了。
她提着旧篮子,恰逢雨临,只好挑了棵能避雨的浅山洞躲躲雨,或许不能称之为洞,女人站在那里,小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风吹雨斜,女人难免淋到。
郁离展开双手,让女人头顶的竹叶聚得更密些。
女人看着飘扬的雨丝,突然抽泣,肩依着山壁,泫泫落泪。
郁离站在她身下,女人的眼泪打在他脸上。
“这是什么?人也会下雨吗?”
“这是眼泪。”山灵在他耳边轻声说。
“哦,原来人类下的雨叫泪。”郁离说,“她好伤心的样子,我在她脚边种蘑菇的话,她会开心吗?”
“不会的。”山灵回道。
女人越哭越难过:“真是活不下去了。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郁离再一次困惑,明明两个人好的时候,说得是——真快活,为什么两个人还在一起,却说——活不下去了?
“赐我一个孩子吧,老天爷,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孩子。”
“叫我夫家擡不起头,叫我就要没了去处。我成罪人了!”
哦,她要一个孩子。郁离心想。
郁离有点担心女人,雨停的时候,郁离跟着女人回了家。
女人一路含胸驼背,再没有了之前端庄的模样,尤其进了屋门,头更是低。
小小的土砖房,男人摊脚坐在床上,一眼都没看女人,女人却徒自忙碌起来,轧草丶喂鸡丶挑水丶做饭。
她遭了骂。
“一天到晚不知道着家,喂了三个月的老母鸡都知道着家,又生蛋又孵蛋,哪有心思跑外面去!”
“糟心败家娘们!”
女人拘手受着骂,伺候男人吃饭洗脚。
男人在女人膝上擦了脚,嫌女人手脏,让她去把明天的柴砍了再睡。
女人出了房门,“砰”一声,门锁了。
这座小小的土砖房像个吃人的怪物,女人在它嘴里被研磨吮吸咀嚼,最后化成渣滓被吐出来。
今儿个男人没和女人上床的心思,不多时发出锯树般的鼾声。
女人呢,只是叹了口气,她说她男人既没有休了她,更没有打她,比别人家的好多了,日子还不好过么?
郁离仰头看着女人,想要她离开,可女人仰头看着天,手里还拿着男人用过的擦脚布。
郁离抿着嘴,他知道为什么女人没有孩子。
他收回目光,看向紧锁的木门,门里男人睡得正酣。
邻居起夜,撞见发呆的阿茹,熟视无睹。
他们说男人是成熟了,谁也没提女人过得如何,他们说一家之主就是要有威风。
郁离看着这个小小的土砖房,不知道威风的意义。
山灵说得没错——人类真是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