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便被反方向推着走,她回头一望,正奋力一搏要跑,人便已经被扛起来。
夜色低沉,只馀长靴踏进雪里的沙沙声,阿离绝望闭上眼。
院门之内。
“我该回去了,阿妹等我,会心急的。”
扇公子扯住他:“现在不是时候,你再进去,我可抠不出来你。”
阿巟闷声,道了句谢。
……
风捂住人耳朵,舔舐脖颈,留一环湿冷,故意作弄似的。雪如苇絮飘扬,纷纷一层又一层。
人的影子在厚雪天的夜晚里愈加深刻。
“我真的,不是乞丐。”阿离口齿不清道。
她费老大劲,才终于让嘴里的布没那么噎嗓子。
高个子衙役嘴里哼哼,含糊道:“那又怎么样?”
“啧。”另一人一掌拍上他肘,示意别说那么多。
高个子瞥了眼旁边目不斜视的老大,噤声,不知是否出于同情,没有再将阿离嘴里的抹布塞紧。
四个成人呼吸化的雾,就能将她困住。
阿离手抓着衙役的衣服,希冀朝老大投去目光。
“唔唔!”
老大熟视无睹,没有面对扇公子时的耐心,擡手催促几人快些走。
阿离见此再次挣扎起来,得到的只是老大的狠瞪。
“安分点!”
阿离几乎要哭,呼吸急促:“我……呜!不是!”
没人理她,老大冷漠钝声吐出一句:“走!”
于是几人疾步而行。
“唔!愣识——兰烘子!”阿离舌头用力将抹布往外抵,聊胜于无,这句话磕磕绊绊说出来,老大却听懂了——
“我认识扇公子。”
他微不可查偏移了一点馀光,不再理睬。
阿离受制,艰难扭头,渴盼着,还以为能得到回应,一眨不眨盯住老大,眼睛将要冻出一层冰。
没有灯的街道,雪沙一脚一个坑,如刀铡脆骨,利落不留情,唯此清晰。
她的脑袋渐渐垂下去。
下一个拐角便是留容所,进去必然难出来了。
不过知道小哥安全,也算不尽是坏事。如果没有小哥,恐怕自己早就进留容所了,现在不过是晚些进去罢了。
这般安慰自己,到底还是不甘心,艰难开口恳切道:“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求求你们……”
老大在拐角止步:“自己的命数,怪不得谁。留容所也不是什么坏地方。”
“不是什么坏地方,你自己怎么不去!”
突然有石子破空,正对他后脑勺,他稍稍偏头,也就躲过去了。
却有更大的一阵风,自他颊边掠过,阿巟拿出自己全部救命本事,一举从衙役肩头抢过阿离。
两人抱着在雪地滚了好几圈,爬起来等不及站稳,阿巟扯着就人跑。
老大巍然不动,手下两个衙役瞄准眼色,候了五秒,才抓起刀鞘追。
没废什么功夫,两个小孩就被擎了回来。
阿巟不服,嘴里什么脏话都往外喷。
“给过你两次机会了,是你自己逃不掉。”老大不咸不淡道。
阿巟:“呸!你就说风凉话吧!自己吃着肉了,就说别人饿死活该!”
老大斜眼觑阿离:“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阿离胸脯大起大伏,还没喘过气,闻言只点头。
“你还能是什么人!”阿巟抢过话,“走狗!官匪!”
老大一指竖起,皱了眉:“聒噪。”
想到阿离,阿巟试着平复下来,试探道:“兰老板也认识我旁边这位,他知道了定向你求人,不如现在放了她。”
老大嗤笑,转瞬目光一凌:“谁向我求人?我不知道,净张嘴乱说。”
阿巟瞪眼,要戳破他的谎言,阿离却不动声色踢他一脚。
“干嘛踢我……”阿巟声音渐小,目见旁边三人,豁然明白这事不能拿到明面上。
“那你……你到时候能……”
“不能。”他拒绝得果断。
阿巟张嘴,却没有脱口问出为什么,他仔细观察对方神色,想确认此时的否认是不是掩护。
“不能。”他又强调了一遍,目光寡冷如月色。
阿巟:“你……你不能……”
阿巟话没说完,不欲再恳求下去,抓着阿离手臂反身便要冲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