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肉。
后来有人偷偷送水,人嘴唇刚碰到一点水,便被鞭子扇开了花。
那人水没喝到,丢了性命。送水那个也讨不到一点宽恕。
留容所里还想方设法往里塞人,人本就肉贴着肉睡,既然挤,少几个人便在预算之中。
唯一留下性命的那一个,年纪比阿离大不了多少,好不容易双脚落了地,人缩在茅草堆里,一声不吭。
有人说他死了,可是茅草堆偶尔还动一动。
有人说他可能是疯了,疯子就是发呆。
剃头匠一把掐住他的脚裸,将人拖了出来。
“伤口炎症,发烧了。”
人群围上来,剃头匠扭头说:“那什么梨子,尿他背上。”
所有人又看向阿离,阿离张嘴一时卡壳。
“童子尿可以消炎。”
“我……我尿不准。”阿离闹了大红脸。况且,用尿消炎毕竟是偏方,有没有用另说。
剃头匠大手一挥:“来个尿得准的。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只能这样。”
人群最后面冒出一个小小的声音:“我。”
半大的孩子,突受重托似地凛然挤上前,两手抓着裤头,左右扭扭。
留容所难得出现笑声,大家玩笑道:“我们给你把着,指定尿得准。”
然而笑声短暂,阿离看向男孩背后狰狞的伤口,处处不留情,皮肉绽开,露出过分潮红的裂谷,这是鞭子抽的。他背上开了染房,青蓝紫绿,是粗暴的扎染工艺,钝器所击。
阿离别开脸,听见男孩的哭嚎,像体弱又濒死挣扎的小兽,气味飘过来,她紧紧闭上眼睛。
“行了,过会儿提点水擦一擦,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自己。我们……尽力了。”剃头匠说。
不一会儿梆子响起,人群“哄”得散去,出了房间,无人不紧闭两瓣唇,再多一句话也没有了。
阿离蹲在大家中间,等所里管事点人头。
她三两秒便擡头看,心里琢磨能得一壶酒的可能性。
想要有大夫来看,恐怕不可能,若是有酒,或许比尿有用。
阿离听说过“发炎”,和发烧一样,人迷迷糊糊,在噩梦里被火烧死,然后火灭了,人凉了,就死透了。
头顶管事的靴子踩得脆响,神色带着怨,一点也不想为地上的贱民浪费时间。
突然脚踝被抓住,剃头匠不知何时蹲在她旁边,凶利的眼神警告她——别多管闲事。
阿离想试一试,便略过他的眼神。
剃头匠捏得阿离脚踝愈发紧:“别,找,死。”
他一字一顿,极慢极哑地说完这三个字。上头管事听着动静,当即猛踹脚边人好几脚泄愤。
“咚!咚咚咔咚!”
阿离几乎听得到那人胸骨的折音。
她不敢了。她会害了更多人。
视线定格在前方,阿离不敢再动。
暗白的坎墙上,混凝的砂石沙沙点点凸起,愈发密密麻麻,逐渐在阿离瞳孔里涌动,逐渐暴躁,沙砾聚合,要冲破墙面似的,撞出一个大包,而后疯狂窜动,周遭的人成了模糊的色块,在眼前旋转。
“啪!”
厚重的鞭声打响,一切就恢复原状。
人有时候与牲畜没两样,只是一方明面上做了牲畜,一方自认与牲畜有区别。没人知道,堂堂正正活着是不是天道其中一个盛大的谎言。
管事走后,剃头匠松开手,其他人各怀心事,也未曾提醒阿离,阿离便在原地跪着发呆。
管事给留容所的人寻了赚钱的差事,去纺织厂丶矿场干活,还有上头分下的工程,急着要揩得出油水的苦力。
想想也是妙。
留容所人太多挤不下,现在出去的机会来了。
安排下来的差事,只要努力干,攒够了钱,就能出去。
哈,但所得一大半要孝敬留容所,毕竟供吃供住,剩下的再分出一大半,孝敬厂子和管事,因为是他们给的工作。至于所谓的原价又有多少,另说。
妙处可不少。
纺织厂轻松,份额少,钱也少,大多要女人。啧,留容所里强迫有失风度,体面的地方做事当然也体面些。
矿场倒是钱多,但生死由命。死了也开心,为工死,死得正当,谁能挑出留容所的错处?正好新抓的人要找地塞,死一个,就塞一个,死又如何,兜里银子在,故而他们死得其“所”。
工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