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眉:“娘知道,你在城中遇见了贵人,那位贵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又一颗石子砸进来,正好砸在阿离后脑勺上,头发瞬时渗出鲜血。
阿茹惊呼一声,那些小孩去后又返,起了玩心接二连三丢石子。
反正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砸便砸了,就当为民除害。
那群小孩笑着跳着,身后的大人是底气,有人伺候在屋头享福而没有报应的加害者,是他们心知肚明的免死金牌。
既然曾经的施暴者不需要惩罚,他们丢个石头又有什么好担惊受怕的呢?
阿茹手忙脚乱,不敢碰阿离的伤口,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流言,只好掩面哭泣。
阿离一动不动低垂头颅,指尖向后,摸到潮湿的黏腻液体,她摊手笑了笑,少顷,偏头,视线落在脚边的刀上。
阿茹来之前,这刀攥在她掌中。
她在外什么人没见过,她不愿做逆来顺受的羔羊。
假若谣言信者众,她不惧让他们见识谣言成真是什么样子。
唯一放不下的,只有眼前流泪的女人。
她可以做杀人犯,也可以做披人皮的妖,但她害怕女人太脆弱易折,这么注重脸面的女人,最怕诟病。
那再忍一忍吧,忍忍。
从小到大,她做得最多,学得最熟练的,就是忍了。
忍饥饿,忍痛,忍不公,忍眼泪和愤怒,很简单,装瞎子装哑巴,最好把自己想象成一具置身事外的尸体。
她想起对家的新妇,得了重病,躺在床上,吃不下饭,走不了路,被外人夸出花来的丈夫在一边抽大烟。
阿离以前没见过妇人丈夫,妇人说,男人要赚钱给她治病,无法贴身照顾,她一个人,也可以。
阿离看着恹恹的妇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妇人到底离世了,她曾告诉阿离:“人活一辈子,就是靠忍,尤其是女人,怪不得谁,忍一忍迟早会过去的。”
至于忍后事情是好还是更坏,看命,大不了,一死了之,如此而已。
反正这世上,尤其是女人,要活着不容易,死倒是轻而易举,什么都能吃她们一口,没有代价。
女人们告诉阿离,反抗只会害了身边人,反抗没有用。
阿离无声,娘亲的眼泪就是最直接的证词。
突然——“滚一边去,一群狗崽子!”
阿离顺着呵斥掀开窗缝,艳阳热浪里,她爹挥甩宽长竹扫帚,怒气冲冲驱赶小孩。
赶出去还不算,撵尾巴似的扫到别家去,大声喊小孩爹娘名字,一点不怕丢人,让大人一个个将狗崽子领回去,气势汹汹,无畏无惧。
阿离将他的袒护看在眼里。
小孩们爹娘骂她爹小题大做,家里有个妖孽迟早害了他。
“你怕真是个妻女奴!哪有做到你这个份上的。”
“便是装也不必!毁容的妻,落人话柄的女,直接扫地出门就是。”
刘侃怒目圆瞪:“先扫了你个长舌鬼。”
阿离看他挨个收拾过去解气,竟不自觉长舒一口气,盯着地上的刀,又看向她爹的扫帚,勾唇笑。
阿茹却哭得更厉害:“是我们耽误你爹了。”
阿离第一次真心实意叫男人“爹”,她从未想过,有“爹”给自己撑腰讲话的一天。
所有的叱骂和哭声中,只有她爹大声维护她,骂回去,打回去,就是没有孬的时候。
别人骂他不识好人心:“等里面那个妖孽害你,你就知道怕了!”
“什么妖孽,那是我闺女,就算是妖孽,也是我闺女!”
阿离哭了,习惯性闭上嘴不发出声音,透过窗缝看男人的背影。
被折磨了一个多月,说心里不慌不疯是假,只要有人在乎她,她就还能熬。
再一个月,村里来了个术士,张口就说村里有异族。
众人一听,那不就是阿离吗?村里近年的从外回来的人只有她。
“我就知道,走的是阿离,回来的却是……”
流言在这一阵子高涨,大夥筹物筹钱地,要术士灭妖。
早早闻到风声的刘侃抓着扫帚立在家门口,挡着众人去路。
阿离被刘侃关进柴房里不许出来,他一个人应对院子里喷唾沫群情激奋的村民。
阿离不知道她爹是怎么解决的,房门打开的时候,门口只有男人一个人,他背着光,脸在阴影里,阿离隐约看见了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