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梦已去
秋风瘦水,水中游鱼曳尾,激起小小的波纹。
陡然间波纹扩散,圆心处漏出一个小巧鼻尖。
“哗。”
淡绿色光斑汇集,拢聚,清幽的香气柔柔萦绕水中呆坐的小人儿。
“郁离!郁离!”一只玉白山灵在他头顶焦躁转圈。
另一只伏在他膝盖上,郁离察觉到指尖温软的触感,终于回神。
他不是阿离了,他是郁离。和水下的亡灵相比,郁离是如此幸运,他只是去人间体验了一遭罢了,体验了十三年。
可惜只有十三年,还好只有十三年。
“傻郁离,笨郁离,人类根本不值得你浪费灵力。”头顶转圈的山灵停下来,恨铁不成钢般拍郁离的头。
它又是心疼,又是难受,骂着骂着声音渐小。
“傻妖怪。非要去吃苦,这一去,不知道损了多少年道行。”
郁离任它发泄,低低说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膝上的山灵贴过来,轻轻抵在郁离额心:“让我看看,珠子有没有事。”
珠子就是妖怪的命,妖怪不能没有珠子,就像这个世界不能没有太阳。
“还在。”郁离说,“珠子回来了。”
这代表他在俗世的母亲——阿茹也死了。
提到阿茹,山灵就生气:“她怎么能这样,她说过要对你好的,她骗人!”
“郁离不要和她玩了,和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吧,我们也喜欢你的蘑菇。”
郁离仰头看天,恍惚道:“嗯,不和她玩了。”
人类死亡以后,妖怪也找不到她,郁离就算想再见她,也不可能了。
郁离站起来,熟悉的浅水小溪,郁离从前最喜欢躺在里面,将自己化身河床,世界的波澜与平静都十分清新。
可是现在……就不那么喜欢了,总感觉水黏腻,像无数贪婪的双手,死死按住她,迫切灌输见不得光的欲望。
郁离害怕。
他迅速飘起,褪去人类的服饰与身躯,化为一片翠叶,融入竹林中沉睡。
阳光普照,叶片之间相互慰藉,沙沙作响。
郁离长长舒一口气,气息是竹林间微小的一丝风。
日月升落循环时,无数轻小的风,在竹林世间穿梭,携露带尘,最后隐入泥土,泥土下沉,又在月华下蓬松,藕白的尖尖角冒出头,逐渐抽高,舒展身躯。
于是平静的黄黑湿土地,长出一片白小的菌类生灵。待两个时辰后,日光照至山间最高处第一片嫩叶,竹林迎来春天,万物始出眠。
郁离再次醒来时,已不知是第几个春天。
山灵蜷成两团,上下叠在他眉心,觉察郁离醒了,飘起,又软趴趴分别挂他耳朵上,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次醒那么早。”
郁离没说话,他心里多了些疑问,急切需要解答。
他要去村里看看。
两只山灵扯他耳朵:“不许去!”
郁离摇摇头,承诺道:“我不会现形的,我就是去看看。”
“那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抱怨归抱怨,山灵还是跟着郁离下山了,两只一起叠在郁离头顶,一言不发。
村子一如既往,好似没什么变化。
村口悠闲的八卦群众,聊着聊着讲到了当年的刘家小子。
人群沉默一瞬。
“嗐,也是可怜。”
“是,我看他平时人挺好的,对妻女也好,好得不得了。”
“我知道,我就没见过谁家的女儿可以上桌吃饭的。”
“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摔河里死了,听说他早不喝酒了,那天为啥又喝高了?”
“大概是死了女儿,又死了妻,难受吧。”
“哎……可惜了这个好男人啊。”
只有刘家的邻居——阿离曾叫二婶子的妇人,原本看热闹的脸色变化一瞬,嘟囔道:“那不一定。”
说完男人,就要说女人。
说到刘侃妻时,大夥摇头。
“也是命苦,也是贱。”她们这样描述阿茹。
“那时留容所还在,刘家小子被逮了,本就是误会一场,那官爷会放人的,偏茹娘要死要活,冲上去求情,那模样太丑了。”
“真会放人?我听说那时候官爷到处抓人来着。”
“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