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丑陋的肢体扭曲的金色泥像,和莲台相比实在太小,不及一臂高,盘腿而坐的姿势僵硬刻板。
僵硬?
郁离面无表情,因心中这二字失神微微歪头。
妖对于气味最是敏感,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檀香和欲味之外,还有第三种味道,十分淡,郁离闻到了,是苦的,闻着就苦,若隐若现。
有香客拽她肩膀,叫她别乱插队,扰了秩序仙姑会生气的。
仙姑?
郁离定定看向高处丑陋的金塑,众人见她看呆的样子,缓和语气,以为她也是个求子的苦难女人。
下一瞬,却见这个女人猛地冲向莲台,在众人的斥和拉扯下冲了上去,踢开堆积的男童泥像,扒出一条道,似疯似呆。
“干什么!”
“这女人疯了吧!”
“快阻止她,她会亵渎仙姑的!”
“这女人要抢仙姑的肉身!”
争抢和混乱间,郁离一拳打烂金泥塑像一角。
“砰!”
塑像极其厚实,拳头大的豁口中,露出比郁离想象中还干巴瘦小的肉身。
味道飘进妖怪的鼻子里,她确定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个苦得作呕的味道。
塑像被破坏,台下众人谁也站不住了,带火的尖锐烛台呼啸着砸向郁离,有了开端,所有人义愤填膺,燃香丶木签丶烛台,似倾雨闪雷般铺□□郁离袭来。
而郁离恍若未闻,一拳一拳砸碎金塑,面容冷漠。
苦味更浓烈了。
众人见郁离被烧被砸都无动于衷,恰时莲台爬上短衫壮汉,龇牙咧嘴提棍。
“好好好,快把这疯女人砸死!”
“简直有病!”
棍子破风——止住了。
疯女人扭头看向壮汉,翠绿色的眼泪在眼角漂浮,瞳孔是野兽的竖状。
她怀抱枯小肉身,似要吃人。
众人俱是惊愣。
“发生了什么?”郁离问。
壮汉以为是对自己说的,喘粗气惴惴不安,一个眨眼间,大吼一声壮胆,粗棍还是砸上去了。
“砰!”
棍子裂了,妖却没死,清丽的眼睛在流泪,说话唇齿发狠:“发生了什么?”
壮汉跌下莲台。
郁离站起来。
立马有人大喊:“这是庙堂,妖怪受制伤不了人,快把妖怪捉了给仙姑赔罪。”
众人畏畏缩缩,部分人反应过来,大叫着要跑出去。
“轰隆!”
声音像是一道急速的巨大响雷,实际上却是高厚的庙门诡异关上了。
“发生了什么?”妖一遍遍问。
众人慌乱,喊怕的,咒骂的,求饶的,就是没人能回答。
郁离肩膀垮下来,眼泪在怀中肉身内凹的眼眶里汇成小湖泊,比蒲团之上欲望还要深刻的眼眶,黑漆漆,冷冰冰。
这样丑陋枯小的身体,根本不需要用辉煌的庙宇放置,不需要焚香遮味,她不应该在这里。
众人战战兢兢,也发现了莲台上的这只妖根本伤不了人,或者说她不伤人。
只要第一个人出手,从者众。
无数红艳的香烛,带着炽锐焰火抛起,在妖怪绿色的眼睛里腾涌。
“妖怪!去死吧!去死吧!”
“去死!”
妖怪睁眼望着,呆呆的,眼泪往下淌。
“哒!”
泪水再次滴落,随微不可闻的一声碎响,整个庙宇陷入黑暗。
叫骂声,火焰的灼热,腥苦的味道,檀香,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