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偶,黑衣,束发,面容不加妆点,可是依然会让人一眼觉着精致,因为太鲜活了,不像木雕,不似瓷烧,到底是什么做成的如此活灵活现的……偶?
关主指尖摩挲偶人的头发:“老夫知道这个偶倾注了你的心血。听说,她用的是你的头发,连脸,也是你根据自己的样子做的?”
“真是后生可畏啊。”他感慨。
“悬云关乃九州最优秀的机关师向往之地,无名后辈今后自然是担得起优秀这两个字的。老夫直言不讳,希望你能为悬云关再造一个偶人。”
“当然,当然你若是不想,可以拒绝,老夫将你当亲女儿培养!”
说完,他长长叹气。
“其实老夫说那么多,追根究底还是看你意愿,不强求。”
他刚说完,往自个儿脑门一拍,懊恼道:“你瞧我,一把老骨头老糊涂了,派个小侍从给你解机关锁,难怪这么慢。”
“我先把祭台清扫一下,免得吓着你。”
祭台?我听这个词不禁狠狠皱眉,跟着他的脚步移动,见他迈向熔池两步开外的石台处,俯身,手指在上面上下左右挪动了什么,动作流畅,一时看花了眼。
“嚓——”
石台居然自中间分开了!
他探手向下捞,竟一把捞出一个真人大小的偶人,四肢耳鼻皆与真人相似,连眉睫都有。
可惜比不上他手弯的那只,放在一起对比鲜明,光是皮肤这一项就无法比拟。
石台关上,他手一挥,直接将捞出来那只偶人丢进熔池里。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偶人便已被熔岩吞没,徒馀黑烟一股,腾起,越飘越淡,直至消散。
“关主!”长眉肉疼喊道。
“都是心血啊!”
关主只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剩下的那只:“心血?它也配?”
说完就不再搭理长眉,仰头朝无名道:“算是老夫表明态度。”
他这个角度看无名,才能看清她尚且没有晕过去,只是虚脱无力,连头都擡不起来,眼睛仅能睁开一条缝。
火蝶在空气中停留的时间已经够久,木质结构因高温和火焰受损,翅膀不再灵活,但依然在半空组成完整阵列。
“请无名后辈你安心,信我便是。”
他这么说着,却将另一只偶放在祭台上。
偶人乖顺仰头躺着,我低头看见她的脸,还以为自己因烟熏眼睛花掉了。
偶人没有上妆,没有穿华贵衣裳,更无饰物,就这么原原本本地素净展示自己。
但是太熟悉了!她的脸……她分明就是……
“殊胜!”我惊呼出声。
身后的鬼比我更像看客,轻轻问我:“你猜,她信了吗?”
我已无法作答,仰头,热浪与飞屑之中,终于破开时间的雾瘴看清了无名的脸,只一瞬。
这一瞬,无名不再为铁链所缚,也不再自由。
她自高空坠落,砸向我,却穿过我,坠入滚红熔池。
与此同时,漫天火蝶直朝地上众人覆面而来,无声而决绝,却在一片嚎叫声中化为灵光数捧,好似暮秋落叶,飘摇着消散。
焰火飞绽,红绿嫁衣与熔岩化为一体,唯馀一阵烟。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关主眼睁睁等这阵烟散,重新捞回殊胜。
长眉战战兢兢:“关主,您不是要她再做一个偶人吗?她死了不就……”
关主看都没看他一眼,嘁声道:“绝世之作,一个足矣。”
“哈哈哈哈哈!”身后的笑隐忍许久,终于还是爆发了。
我担忧回头,无名好一会儿才止了笑:“人精。”
他的可怕之处在于,话说得时而直白时而隐晦,你以为他的话真真假假,其实你以为的假话是他故意让你猜到的,真真假假都是假。
你以为他威胁你,软硬皆施,演技时好时坏,以为他对你别有所求,什么“你爹娘”,什么“惜才”,什么“希望你”,但其实呢,你根本就是被他绕得团团转,你没猜到他的目的,你是他迷宫里的蚂蚁,自以为睿智。
又或者,你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可是事情难以转圜。因他端坐高台之上,你可以脱局,可是你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局中局。
“我居然信了哈哈哈哈,我当时信他?”无名实在忍不住,“我还以为,我有筹/码与他交换,是可以赌一赌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