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云泠月仍未寝。
她推开轩榥,冷风挽青丝,残雪扑双睫,桌上九微火明灭,一瞬间清醒不少。
一手托腮,另一手百无聊赖地在落了冰碴的窗台上打着节拍,她轻哼着昆仑的小调,就像仍身处昆仑一样。
今夜不知怎了,皎月悬空,流云不孤。院中清辉映雪,生一地晶莹,仿佛各处也有了冷暖。西北异域旋律欢快,更引簌簌飞雪落。
窗棂花纹与月光一同浮在云泠月的脸上,模糊了她细微的表情。
随着旋律达到**,指尖轻点,窗边细碎冰碴已化水,像是洇开的墨点。
一曲毕,云泠月将嘴抿成一条线,微阖眼眸,她看不清落下的飞雪是什么样子,正如她想不明白这些年在辰启经历的这些事。
以前在军中,她与好友围坐一起,谈天说地,酒香凛冽,篝火夜夜不灭。那时候她还不爱笑,万里常说她一个人坐在那儿,直勾勾盯着窜跳的火苗,像个活阎王。
现在她知道了万里以前说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忍得了无缘无故被打一巴掌还要笑脸相迎,不可意气用事,因为这是辰启人口中的“寻常”。
这个“寻常”,是泠言初说的长大吗?
云泠月不明白,如果是这样,为何泠言初还说长大是件好事?她今天冲竹衿笑着谢赏的时候,明明很委屈,还有不得不压制的愠怒。
如果是件好事,为什么棠齐青又说她不是辰启人,不应为辰启规矩所缚?
这世上是只有辰启一处如此吗……
云泠月本是耐受得了千年寒雪的九尾一族,可她觉得今夜的雪落在地上,却像是落在她的骨缝之间,硬是能在此扎根开花,扩散寒意。
微微走神,她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棠齐青的眉眼,还有温暖的掌心,他昨天身上好像还有烛火味,也很暖……只是这么想着,好像就没那么冷了。
月光偏到眼角,云泠月一惊,托腮处脸上泛起酥酥麻麻的痒意。云泠月赶紧拍了拍脸,不知道怎么又想起来了棠齐青怕伤到自己时候慌张的眼神。
那种慌张,像是在看一个脆弱易碎的人……
云泠月抖落睫毛上落的雪,长叹一口气,自己一定是睡晚了才开始瞎想的。
她立刻关上轩榥,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九微火不灭,微光著花影。
云泠月一直都觉得在冬日,能躺在厚重的被子里就像安安稳稳落在一个永远温暖的怀抱。
不会消失,不会疲软,不会推开自己……
梦里,有谁从人群中伸出手,看不清面容,笑着对她说:
“小狐狸,我找到你了。”
“找你可真难啊。”
“小狐狸,你这么容易走丢,以后去哪儿我载你吧。”
窗外雪霁,云泠月还完全沉在梦里。
那个少年面容模糊,但是语调明快,想来很是活泼。少年离她很近,欢喜地问道:“小狐狸,你带令牌了没有?”
云泠月也不知怎么了,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块杨木令牌,上面画了只狐狸的金纹图腾,虽是个侧脸,但也十分威风。不过金纹雕刻得不太流畅,有修改过的痕迹,可见雕刻者雕工不足。
“我给你刻的这个是神者令牌,以后你拿着它就能随意出入辰启了。”侧脸被朦胧的热气拂过,像是雏鸟毛绒绒的羽毛。
“真的假的,你是不是骗我啊。”梦里的云泠月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是那种微甜又清亮的少女声音。
怎么听起来像撒娇一样,这得是多少年前的自己能发出这种声音啊……
少年晃悠到她眼前偏着头,云泠月看不清他,可她感觉梦里的自己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步酸软。
“神仙嘛,可能骗人,”少年故弄玄虚,随后又近一步,笑道:“但绝对不骗小狐狸。”
云泠月心口一疼,什么东西碎了一块,是她眼前的令牌。紧接着是从少年身后投下来的阳光和树影都开始窸窸窣窣晃动起来,云泠月本能地伸手,想抓住,可是这些景色幻影如同洪水肆虐将她淹没其中。
她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她只能胡乱地抓着,想找一块救命的浮木,除了从指缝飞鱼般窜逃的流水,什么都没有。
突然抓住了一块冰凉,
“啊!”
云泠月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