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他们都见过，她留在这里迟早会被竹衿查到。若因此成了武神把柄，上天庭和辰启两处施压，殿下就会腹背受敌。这件小事不值得殿下分心，葳蕤要为殿下分忧。若云泠月死于竹衿之手，泠言初也不会将这笔账算到殿下头上。

葳蕤在军中与她相处，知晓云泠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她擅兵法谋略，作战之术灵活，实为良将之才。

只是来错了地方，选错了路，做错了事。

一朝义举，亦可致日后多年不义之变。她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可她一人根本担不起此事后果。

为保辰启长安，殿下长宁，她必须死。

得葳蕤此言印证，棠齐青立刻从火牢赶回云泠月的寒潭居。十里之内，无法施术瞬移，他终究来晚了一步。

等他破开院门，只有云泠月苍白冰冷的躯体蜷缩在海棠树下，毫无声息。

棠齐青纵身下马，飞快跑上前握住那双比他要小许多的手。寒意蔓延，硬邦邦的骨头在冷肉里滑动。

竹衿宁可错杀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个，况且这次他知道了消息

不可能，不可能……

思绪慌乱，如银瓶乍破，无数碎片混着水液割伤在脑海深处。不是因为泠言初的交代，而是因为瘫软在眼前一动不动的云泠月。

雪地圆珠，身下血泊，濒死之感……

“殿下，云泠月现下心跳微弱，应是被抽了灵识灵魄。”暗卫不懂自家殿下怎么看起来面如死灰，用神力稍微感知一下就知道眼前并不是真正的死尸。

棠齐青如梦初醒般微松眉头，即刻施法无她护住心脉，又为整个院子下了封印，可他自己的手自始至终都浸满了冷汗。

在暗卫眼中自家殿下今日之举简直不可理喻，这种院子保护起来用禁制都绰绰有余，为何要下牢固的封印？

棠齐青避开云泠月敏感之处，轻揽她的双肩，将她扶在海棠树前。海棠花瓣飘落，长睫微动，似是熟睡一般。

海棠有意落，奈何佳人不知情。

云泠月的头无力靠向棠齐青脖颈，碎发在此处摩挲出淡淡绯红。

棠齐青强制自己不去看云泠月的面容，正想扶正她，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掉落声，云泠月左手边正是泠言初给她的那块神者令牌，金纹已成。

绥绥白狐，九尾庞庞。

“文神府。”

梅枝化剑，双环震响，方圆十里之内凌厉之气四起，令人不敢近身。

今日竹衿为处死这狐狸，谴走了许多侍从，整个文神府空荡如炼狱。

他一剑杀破门上禁制，风卷满屋红线缠，丝竹声不绝于耳，竹衿端坐正中被纷乱长线打得错愕。

他只见过谦逊温和的辰启武神殿下，可从没见过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棠齐青。

一双狼的瞳仁锋如利剑，砍过辰启的血雨腥风，阴谋诡计，如今正杀向他竹。

“放人。”

长剑逼喉，立见血。

不等竹衿啰嗦，棠齐青另一手令牌上的金纹九尾腾赫然显形腾空，瞬间张开血盆大口！

琉璃影内，云泠月眼睁睁看见越来越多的罗刹蛾扑棱进来，洞口也在缓慢缩小，刻不容缓。她马上用手抹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墨汁，飞奔上前拽住竹衿的手腕，苍老的皮肤触感传来，

“竹衿，现在我们的手一样脏了。”

云泠月不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还是那位样貌是松鹤仙君的施术者不想拉扯了，小竹衿眨着水灵灵的眼睛应道：“嗯嗯，那我跟姑娘走。”

黑压压的一堆罗刹蛾让云泠月头皮发麻，她自小害怕飞蛾一类，可如今只能顶着这群东西穿过洞口。

到了洞口，云泠月回头看了一眼，那群罗刹蛾疯了一样向周向安冲去，扑火一般毅然赴死，撞的他满身斑斑血迹。仙人浴血，与罗刹无异。周向安再无刚才的纤尘不染，叫声凄厉，他嘴唇苍白尚且露在一堆翅膀之外，朝她莞尔一笑，说：

再会。

荒唐透顶，云泠月咬咬牙，拽着竹衿的一缕纯魄，踏入无尽夜色。

“真是傻话，哪有干净的人说自己手脏的……哪有人……”纯魄幽幽叹了一声，云泠月只觉手里一空，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地飞速下坠。

“君子如竹，廉而清也……”

“师父，你的手脏了……”

“小鬼，可我画的竹子是最清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