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夸我。”泠言初点了一下云泠月的前额,“你莫不是傻了,就会哭。”
“嗯。”云泠月道。
藏书阁外的重明因为封印成功恢复了不少力气,勉强走到门前行礼道:“殿下。”
泠言初拿过地上那面小铜镜,放入袖中,安慰云泠月道:“别傻了,小弦你若想帮我,不如在此整理书阁。”
“重明自会照顾好我,放心。”
云泠月知道自己帮不了泠言初,只能先答应留下来,等会儿再去见他。
望着二人搀扶而去的背影,云泠月眉头皱成川字,她第一次觉得没有顺应父命努力成神十分后悔。
云泠月面对一地残书破卷失神,完全忽视了她插在西北角的袖刀反射出盈盈水光,全无刚才冲进来的狠厉,如同向云泠月邀功一般乖巧。
她想哪怕修成半仙,也能帮上哥哥一点,而不是只能躲在他身后,远远看着他遮风挡雨。
竹衿那句话再次响起:“若没有泠言初上神的保护,你的手还能干净吗?”
能吗?
她也不好说了。
云泠月鬼使神差地踏过地上破碎书页,走向藏在西北角的完整如初的《鹤归卷》。细土薄纸摩挲,清浅足迹在其上开出一条路,像钥匙轻轻打开尘封的锁。她好像从很久之前跟泠言初提过自己想读昆仑通志,但这一卷,泠言初说什么也不让她看。
现在这一卷就安静地摊开,在阳光下连字迹都泛着柔和。
云泠月将右手缓缓搭在书页上,指尖如嫣红映白瓷。
第一页映入眼帘:
“溯风仙君周向安,此乃真神也。生于清醒,死于清醒,未料醉写身后名。世人皆知其剑杀陈氏,被贬凡世,不知其为黎民改回本命,傲骨清风千岁余。更不知其车裂百次,碎余灵万片,保北疆众人一命。流离为人,遭众生唾弃,亦无所归。可谓暗中蝼蚁能溃千里之堤,翻云覆雨。
黑白本无心,说者有心,听者有意,余下者管中窥豹,得个只言片语,断章取义,竟敢妄言是非浊清。
向安一生向安,怀明心,入死局,何惧,何惧,何惧!”
泪珠涌出眼眶,滴滴答答淌在心底,极为耐心地揭开已经结痂的伤口。
她想起来了,有人说过:世间之局,并非每一个都有全身而退的解法。周向安所入之局,是死局。外有沦为棋子的诸多人命,有他想拼死一救的明心;内有纵观全局的掌舵者,还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奸佞。
他所走每一步,都在离局心更近一些,离死更近一分。
溯风仙君自幼聪慧过人,怎会像《无妄仙》中所言一般糊涂。他大抵是早就知道死局无解,也不愿解开。如今想来他亦知晓自己因何而死,但不愿退却。
《鹤归卷》所言极是,三个何惧,道尽一览无余的无惧。
如蝶逆风行之,世人笑其愚钝,不知自身更胜一筹。
“纵知凌寒劲风疾,枯竹仍似青山立。”还是一行小字,执拗地补在这里,泛着青灰。
一时间,两处字迹完全重合,云泠月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女用狐爪握笔,笔触稚嫩,却歪歪扭扭写着不屈。
她还想再多看一眼,可她控制不住右手如饥似渴地翻阅。
第二页所言如下:
“宵长谟,名枢,字长谟。身为凡人时,一生散漫,狂妄不羁,才华出众,是为北斗神司。与溯风仙君相识,互为知己,双神游于四方,同行溯风。
手下有一爱徒,名为云弦,常伴身侧,性耿直,擅长弓,平日外表冷清,心里毛躁,但偶尔闹起来叽喳不停,略讨人嫌,北疆山楂果配槐糖可哄之。此狐饮千杯不醉,清醒如常,青出蓝而胜于蓝,是玉山君近百年来唯一的酒友。”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性子和喜好。
辛辣的酸味涌入喉头,云泠月眼中起了海啸,铺天盖地。
“少年时你曾向我讨要槐糖……”
“不愿为师唤你小鬼?乖徒,乖徒,我的好乖徒……”
“小弦,走……”
风雨满楼,浮萍飘摇。
所以琉璃影中那些熟悉之感不是幻觉,不是骗局,而是沉寂已久,不为人知的重逢。
云泠月浑身战栗,《鹤归卷》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双眼刺痛。
“上天庭之变,挚友蒙冤而流放人间,屋漏偏雨,昆仑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