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岸山坐在办公室的沙发檐上，怒目嗔视着门口战战兢兢排着队伍的学生们，好似一座泰山。莫子希绝望地把目光投向前方班桦的后脑勺，感到一阵崩溃。

早知道——早知道就好好画作业了！

对于美术艺考生们而言，画面讲究的是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快速展示出抓人眼球的效果。因此在绘制素描时，学生们大多会使用炭笔来作画而非铅笔。在初入江湖的莫子希看来，炭笔和铅笔的区别就在于前者画出来的画面更黑、且提高效率；后者在素描纸上捣腾许久也只是浅浅的一层调子，并不能快速突出画面的黑白对比。将近两周以来，莫子希听得秦岸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把画面大关系做足、把明暗对比拉大！”所以，莫子希放弃了她十余年学习生涯中所更为熟悉的铅笔绘画，转战到了炭笔阵营。

遗憾的是，就像认识一位素未谋面的新友，上手一种新的绘画工具哪能是如此容易的事呢？莫子希用画架架起她的木质画板，用纸胶带把素描纸的四个边认真粘好，好不容易用还略显生疏的手法画好一个苹果。可惜，它虽然外形饱满，不过看起来却似乎有点过于黝黑，仿佛是才从泥地里拔出来一般。

“苹果可都是结在树上的呀！”莫子希脸上自嘲地讪笑着，一股疲倦之感也突然爬上了她的心头。

今天可是集训以来的第一个周末，然而秦老师却布置了整整两张素描静物作业！“一天画一张，我能搞定的。”莫子希曾信誓旦旦地说。“得了吧！那咱们可几乎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班桦苦恼地回应道。

莫子希看着面前这个黑乎乎的苹果，陷入了挣扎之中。周六这一天已经沉入黑夜，好不容易才拿到只有休息日才能领取到的智能手机，要不要去玩一会儿再回来继续加班呢？“可是，画不完会被惩罚的。”莫子希自顾自地想着，拍了拍自己的双颊。正当她深呼吸两口，准备重振旗鼓时，身旁闪过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白酒兑雪碧，你试过没？”班桦嘿嘿笑着，鬼鬼祟祟地蹭到莫子希身边，摇了摇手里的饮料瓶，以示邀约。

虽然还并没有多么与班桦熟络，但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们现在共同的敌人，不就是这两张如同狗皮膏药一般的课后作业吗？就如同摇匀的汽水被一下子拔开了瓶盖，所有的忧虑与念想都被冲刷而出的泡沫所掩去——莫子希雀跃地欢叫起来：“走！”

其实，两天前的莫子希根本没有喝醉；可是当她此时此刻确切地看见面前手拿戒尺的秦岸山时，她还是产生了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他的预告并非只是做做样子，而是真的会按时检查他的一切部署：不完成，就会被打！

“下一个。”这时，就在不远处的秦岸山开口了。除了嘴唇，他身体和面部的其他部位此刻几乎纹丝不动，只有那双鹰一般的双眼，闪烁着凛冽的寒光。在同一间办公室内的黎常跷着二郎腿赏味着面前的一切，似笑非笑；甘恬坐在对面的另一张沙发上故作平静地浏览着手机，只能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用怜爱的眼神尽力为各位送来宽慰。

班桦战战兢兢地挪上前去，耸着肩，哆哆嗦嗦地伸出右手。

“换另外一只。”秦岸山对着班桦抬抬下巴，从他的声音里，能感受到那种能让空气都皱紧的暗怒。“右手犯的错，左手来承担。”

听了这话，莫子希看见面前的班桦突然微弱地抽抽起来。素来笑嘻嘻的她居然被吓哭了！莫子希的心中掠过一丝同情，可是一想到自己此刻站在办公室里貌似也有受她牵连的份，于是她便好像又自我宽慰了一点。

班桦一边啜泣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蹭出左手。还不等她纠结，秦岸山就一把握住她的手伸到自己面前，随即飞快地用他另一只手中的戒尺在班桦的手板心落下五个清脆的、响亮的巴掌。

班桦终于剧烈地抽抽起来。戒尺每落下一次，她的身体就如同要逃跑似的向右倾斜一寸，以至于秦岸山不得不站起身来，以便继续行刑。这样的一幅场景，在班桦身后的莫子希看来十分滑稽：如此残忍的场面，好像被他们给跳成了一场圆舞曲。几乎是在最后的脆响结束的同时，班桦条件反射般地缩回手，呼呼摩擦着红肿的左手含泪退向一旁。

莫子希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可是当她听到秦岸山无情地说出“下一个”时，她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秦岸山掸掸戒尺，抬眸锁向来人。紧接着，他用一种似反问而又非反问的语气说道：“你就是莫子希。”很快地，他又垂下头去，缓缓开口：“你父母把你送到这里，不是让我来教你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