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星原把小丫放在地上,对着亭长点了点头,亭长便明了,吩咐他挑选出来的三名队长迅速组织队伍掉头,人群在慌乱中维持着良好的秩序向西城门移去,江婉离和墨安禾两人泪眼婆娑地抱着墨星原不肯撒手。
墨安禾刚满十三岁时,父母相继战死在靖边城下,在所有人都认为边境失守,敌军要马踏靖边时,墨星原扛起父亲的长刀,在残余将士的协助下,守住了已经被轰塌大半的城池。
当援军到达之际,靖边军早已弹尽粮绝,每个人刀刃边卷了又卷,就连农夫耕田的农具都已被用来御敌,在援军到达后,墨星原也只是重整了半日,便化作先锋,一路追击撤退的敌军,在一处深山老林腹地,截断了敌军后撤线路,一刀斩下了敌军首领的头颅,为自己爹娘和死去的将士报了仇。
那一年,他仅十八岁。战后,更是回绝了朝廷召回之命,请命代父守卫边疆,皇上动容,封他为佑国将军,由父亲当时的副将辅佐,他因亲眼在城墙上看到了自己爹娘死在敌人刀下,墨安禾从此便很少再见到他脸上开怀大笑的笑容。
他不但要训练,要处理军务,还要照顾墨安禾生活,家里虽有两名丫鬟和几名家丁,但是对墨安禾也只是处于下人对主人的尊敬,少了她渴望的亲情,所以她特别黏兄长,墨星原有时忙着训练,镇上一些叔叔婶婶,大爷大娘,以及众多小伙伴就自发性地陪伴她,给了她家人的温暖,她能清楚记得谁家的馕烙得最硬,谁家炖得鸡最香。
战乱不安贫穷是靖边,淳朴热情洋溢亦是靖边。
墨星原狠心把两人推开:“好了,胡狄就快要来了,你俩走了,我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退敌。”
“哥,你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墨安禾心有不安,一直说着这句话。
“蓁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哥哥向你保证。”墨星原拍了拍两人肩膀,强忍着心中的不舍。
江婉离拉着墨安禾,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哽咽说着:“听你兄长的,我们走。”
多年以后,墨安禾回想起来还是泪流满面,如果她在过城门时紧紧拽住江婉离的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
更不会有,昔人弱冠满华发,血染霜华胜疏影的悲怆。
墨安禾情绪低落,一言不发低头走着,自然就没有发现自己嫂嫂奇怪之处,刚走到西城门处,背后突然遭受了大力一推,墨安禾趔趄着往前小跑了几米远才稳住身子。
等她回过神扭头望去,只看到从即将关闭的门缝里露出江婉离那视死如归的小脸。
“嫂嫂,你做什么?”墨安禾慌了,她似乎知道了什么,向后跑着咆哮起来:“嫂嫂,带上我,求求你带上我。”
门顶着她的脚尖彻底关闭,她不停的拍打着城门:“打开,把门打开。”
“蓁蓁,带着我们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温柔,悲伤,又坚定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我不要,我不要。”墨安禾双手拍的红肿,哭的难以自已,“带上我,求求你了。”
这次回应她的只有离去的身影,那抹单薄的身影离得越来越远。
墨安禾发了疯,用手大力拍着,用脚使劲踢着,歇斯底里大叫着:“开门,开门。”
最后嗓子喊哑了,手见了血,连右脚的鞋尖处都踢的露出了脚趾,墨安禾颓废的跌倒在地,泪止不住的往下滴。
“墨丫头。”亭长伯伯在没人的时候,总会偷偷叫她丫头,把手中包袱递给她心疼说道:“这是刚出城门时,墨夫人的丫鬟交给我的,说是夫人给你准备的。”
包袱里放着她的一些男装和女装,因为墨安禾会一点岐黄之术,而镇上郎中因出门上山采药被土匪掳走,抵抗中不慎失掉了性命,墨安禾为了方便诊治,经常穿男装穿梭在镇上,衣裳上放着些碎银两和铜钱,还有利用闲暇时间她研究出来装满瓶瓶罐罐的药丸。
衣裳下面放着一些干粮和首饰,她认得这些首饰,这些都是她嫂子最后的陪嫁品,当年因父母战亡,两人原本的大婚也被推迟了一年,这几年如若不是江婉离聪明的头脑,兄长微薄的俸禄和家里那些良田根本支撑不了墨家军太长时间。
墨安禾父亲早年间暗地里培养的那些墨家军,说是私军也不为过,里面有从牢中出来无处可去的罪犯,有因为战乱和突发疾病失去亲人的孤儿,有别国因家乡自然灾害逃荒到靖边的异国人。
大兴律法:犯了事的不可参军,不满十三的稚儿不可参军,异国人更不可参大兴的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