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拍到相机不动了,大春儿开始哗啦啦地倒胶卷的时候,钱亦文走了过来:“大春儿,让你跟着累了一天,待会儿咱俩好好喝点。”
大春儿憨笑一声,伸手向北一指:“沿这条街一直走,贴着河沿儿再走几步,一拐弯就到家了。
“钱总,我就不去了……”
二大爷听了,赶忙挽留:“你这孩子,跟着跑了一天,怎么也得吃口热乎饭再回去吧?”
“二大爷,我家有事儿,就不陪您几位了。”
大春儿挥手和几位老人告别后,独自向公交站走去。
“这孩子,咋这么格路呢?”纪兰凤说道。
<格路:一种与众不同。其义时褒时贬,不好定性。>
钱亦文笑了笑:“妈,你们不懂。
“人家这是不想因为他一个人影响了咱们一家人。”
“吃顿饭,能影响啥……”纪兰凤有点没想明白,“他坐那儿还耽误我们张嘴了?”
钱亦文说道:“大春儿不在,你们爱说啥说啥,想咋闹咋闹。
”大春儿如果在场,你们还能放得开吗?”
纪兰凤撇了撇嘴,这京里人说道儿就是多。
钱亦文问靠在灯杆下坐着的二大爷:“二大爷,是不是累了?”
“没有……”二大爷听了,一挺身子,站了起来,却不自觉地打了个趔趄。
再怎么说也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哪会不累?
在北海的时候,二大爷坐在岸边的椅子上都睡着了。
“走,咱们回家!”
钱亦文像个老抱子一样,护着七位老人过街。
此图与此时此景,再恰当不过……
<老抱子:带鸡崽的老母鸡>
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了许多自豪感。
反哺……就让自己当一回老抱子吧……
行走路过那些小摊儿,钱亦文尽可能地按着家乡的口味,买了些吃的东西。
大家七手八脚地忙活的时候,纪兰凤瞅着炉子犯了愁。
“老儿子,就剩这么点刨花子了,连个柈子都没有,能把那煤引着吗?”
钱亦文说道:“妈,等我一会儿,我去借个火。”
说罢,拿火钳夹起了一块蜂窝煤,向外走去。
纪兰凤在后边跟了出来,想看看儿子说的借火是咋回事儿。
搁到咱吉春老家,跟人家说借火,那可是在找骂呢!
邻家的院子,大门洞开。
一个老太太正在院子里浆洗着衣服。
钱亦文一脸笑容,举了举手里的火钳:“大妈,跟您换个煤球。”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钱亦文:“你是……是界壁儿大春儿那院的吧?”
“大妈,我是隔壁的……”
老太太放下了手里的衣服,脸上露出了笑意。
一边擦着手,一边起身:“你看看你这孩子,界壁儿住着,哪用得着这个。
“用啥就言语一声,还用得着拿块煤球来换?
“您二位快屋里请……”
屋里,老太太瞧了瞧钱亦文:“您自个儿会弄吗?”
“大妈,我会……”
钱亦文把水壶拿开,小心躲着炉盖子上的花生果,开始拿火钳往出夹一块蜂窝煤。
老太太瞄了一眼纪兰凤:“看年纪,您二位这是娘俩吧?”
纪兰凤笑道:“嗯,这是我老儿子。”
语调中,洋溢着满满的幸福感。
老太太琢磨了一下,问纪兰凤:“早上我见大春儿了。
“听他说,你们住进来的是一家子人?”
“是啊!”纪兰凤答道。
老太太大惊小怪起来:“嗨!这可少见哎!
“一家子有这么多的老人,还真是开眼了。”
纪兰凤笑笑说道:“也不全是一个姓,还有我儿子的老丈人、老丈母娘。”
“一个闺女半个儿。”老太太拍打了一下纪兰凤,“那不也跟自个儿爹妈一样吗?”
纪兰凤点了点头。
老太太接着说道:“家里得有几十口子人了吧?”
“嗯……”钱亦文知道老太太是在引话,当即抢着答道,“正经好几十口子呢。”
一旁的纪兰凤,皱眉斜了儿子一眼。
你上哪儿整那几十口子去?
就算眼花看的都是重影,也未见得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