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面前弱小得不可思议。
罡风刮破郁离的脸,伤痕如细梭,密密麻麻,很快便入肉,鲜血淋漓。
妖怪倔强得可怕,压住虎口逼自己的精血流得更快。
“天道不公。”她的头发被风抓起,一缕缕割断。
天道警告示威,但渺小的妖怪不知死活,固执抗争:“都说天道昭昭,我看你瞎了眼!”
她指天斥喊:“蠢笨至极,我替天行道你立刻降下惩罚,而凡人夺面皮抢命数,你却是睁眼瞎!”
繁复阵法在妖脚底扩展,吸饱精血流转异光,将妖怪的脸照出血色。
两只山灵护着郁离的脑袋,听了她的话,盯着天道威压探头朝尸体看去。
右右反应过来:“这不是,他不是你当凡人时的那个小哥吗?”
“他不是,他才不是!”
“他披着小哥的皮,用小哥的脸,夺人寿数,恶心。”
“天道昭昭?屁!”
口中无形的天道震怒,天色巨变,雷动如龙嘶,风卷雷而下,直朝残喘的妖劈去,毫不留情。
劫云之下,妖渺小如豆,佝偻背脊,还未等雷劈下便大口大口吐血,一边吐一边快速念咒。
山灵简直怀疑郁离一身的血都要流完吐干了,她孤注一掷,毫不惜自己的命,更不屑于天道。
两只山灵死死扒住她,但郁离七窍俱损,在风雷斩来的一瞬,挥手褪却一身精血,浓光如泼墨成圈,又顷刻钻入死透的男子尸身,似抓手般扯出一道浅蓝的魂魄。
“便是死,也得自食其果试试!”
巨雷照彻山谷,如白昼吞噬万物,妖的精血在其中像白玉落瑕,卑贱庸俗。
蓝色魂魄露出一张惊恐的陌生面容,迅速在光中扭曲,揉碎似烟消。
“哈哈哈……哈……”
白光之后,山谷愈发灰暗,妖怪可怜兮兮苟延,手里抓着一张面皮,完整无缺。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郁离趴着一动不动,从头到尾无一处皮肉不绽开,身体残破得不成样子,任谁都会觉得她应已死去,只是馀念不散,执念回响。
因为“天道不公”的声音片刻后便消失了,妖早就灵海亏空,强撑一口气到现在。
……
妖久居山林,没什么大本事,嗅觉灵敏至极。
她早早嗅出阿巟不是故人,可是他却长了故人的脸,有故人的记忆和声音。
真是奇怪。
郁离不想信,不敢想,但是那道士说换脸说得如此轻而易举,她不得不怀疑。
他不是小哥。他胆怯丶表里不一,味道一点都不像,包括灵魂的味道。
这个男人的味道有浓重杀孽,难闻,应该短命才对。
可他顶着小哥的脸,抢了小哥的寿数。而天道浑然不知。
它竟浑然不知?
它真浑然不知么?
天道的心是偏的,人可以自相残杀,也可以杀妖,妖却不能杀人。
它的公道是片面的虚设,明知妖天赋异于人类而压制妖,明知人野心高于妖怪而放纵人。
恶者长命,弱者被剥削,人以外的生灵皆为下等。
这个世界无一处公平。
天雷过境,两只山灵从地底钻出来,它们是山林孕育的生灵,山林在,它们就在,郁离就在。
只是山灵是新的山灵,不叫什么左左右右,郁离将会是新的郁离,山林造化的妖怪,拥有同一个名字。
天道剥掉旧郁离的五感,再收回她的命数。
她一双没有瞳孔的白色眼珠暴露在外,没有可以眨动的眼皮。
眼角汇聚的液体发出微弱绿光,妖沉入人类的回忆。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误会丶谣言丶贪婪丶私心丶哭喊丶痛苦丶自得丶嫉妒丶仇恨丶恶毒……
她真想麻木,可是于世不容的妖怪啊,偏偏比人多情。
妖当然会死的,如果她落下最后一颗眼泪。
浅绿妖核露出来,孤零零地,随风滚进了寒潭,没有声响,仅是微弱两圈水纹。
寒潭暗处亮起薄薄一层光,光中道士四处逃窜的灵魂碰了壁,无法往生,只好蜷缩在角落。
这是妖最后的报复,行刑人应自吞烙铁,口孽者应咽下一万根针。
她不要等将来不确定的因果报应,她要即刻的罪有应得。